“巫师大人”这四个字仿佛是一个开关,男人一听就停了手,变脸比翻书还快,暴怒的脸上立刻堆上了谄媚的笑容:“是是是,不能让愚蠢妇人耽误了巫师大人的事。”
站在“闹剧”之外闭目无言的巫师大人闻言缓缓睁开了眼,不置可否地看了男人一眼:“不可误了时辰。”
“是是是,时辰误不得,等新娘去小祠堂拜了牌位,再由巫师大人作法加持,一切就大成了。”男人躬身低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巫师高高在上地冷笑一声,懒得看面前低声下气的男人,又闭上了眼,一副置身事外的高人模样。
男人脸色一僵,顿时又把火撒在了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就是你在这添乱!要是误了巫师大人的大事,你这条命赔得起吗?!”
女人蜷缩在地上,脸上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裹上了地上的尘土,蛰得她眼睛生疼,她绝望地恸哭着,即将失去女儿却无力阻拦的痛苦让她的世界都灰暗了下来。
忽然,闭目无言的巫师倏然睁眼,锐利的目光朝山路上看去,沉声道:“来者何人?”
阮苏苏从浅浅的山雾中走出,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最终落在了倒在地上痛哭的女人身上。正午的阳光照在女人打满了补丁的破旧衣衫上,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阮苏苏没有理会巫师不客气的质问,而是轻声问道:“是他们选中的?还是他主动的?”
女人的哭声一顿,像是溺水的濒死者看见了水面漂浮的稻草,已经无暇用理智去分辨是希望还是徒劳,颤不成声道:“是他,是他主动的。儿子要看病,家里养不起一个小女儿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女儿!”
“你!你这臭……”男人正打算破口大骂,阮苏苏轻描淡写地一抬手,“禁言”的符文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男人身上。
“我不喜欢听人无能狂怒。”阮苏苏淡淡道。
她没去看那碍眼的男人,转而望向了巫师,眸中犹如冰冷的深潭,明明孤身一人,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巫师被她的眼神蛰了一下,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回过神来后又觉得失了分寸、有被冒犯,顿时怒不可遏:“你要误了山神大人的好事吗?”
“‘山神’。”阮苏苏品了品他的用词,轻嗤道,“你们对‘神’的评判要求也太低了。”
巫师冷笑:“莫要猖狂,在这雾山之中,山神是不可违逆的存在。”
“是吗?那我倒是挺想见一见的,”阮苏苏不甚在意地笑道,“想必这花轿,就是通往山神庙的‘唯一道路’了吧。”
巫师闻言一怔,神色逐渐凝重。他本以为眼前的少女只是误闯进来的、有点本事的魔界中人,可听对方的意思,似乎对这山中的“规则”也了解几分……
“我劝阁下莫要多管闲事。”巫师目光沉凝,眉头拧起时,苍老脸上的褶皱宛若纵横的沟壑。
阮苏苏漫不经心地一笑,没去管村口那顶扎眼的花轿,而是径直朝村后走去——她感受到了怨气最为浓稠的地方。
巫师见状眉头皱得更深,再也绷不住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形象,紧随其后跟上。
——
村后的角落里是一座dú • lì的小院,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树,枝繁叶茂,遮蔽了所有的阳光。
阮苏苏脚步微顿,她对风水了解不多,但也在仙山耳濡目染了一点,至少知道院子里种上一棵高大的树,在风水上意味着“困”。
他们是想“困”住些什么?
阮苏苏走进了院子,院里很暗,树叶将所有的阳光都遮蔽住了,不留一点缝隙,连正午时分都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院里只有一座小木屋,门头牌匾上空无一字。浓郁的怨气便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巫师从后面追了上来,村民也自发跟在了后面,见阮苏苏不由分说闯进了院子里,有人喊出了声:“站住!我雾村的小祠堂,你一个外人怎么能随便闯?还有没有王法了?”
阮苏苏本不欲理会,但听到了最后一句,不禁奇道:“你们竟然还知道‘王法’这个词?”
说罢,不等回应,阮苏苏径直走进了眼前怨气浑浊的“小祠堂”。
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种时候闯进来,小祠堂里的人不由惊叫:“啊!什么人?”
阮苏苏抬眼看去,小祠堂中的少女一身红嫁衣,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却已经先一步被愁绪所浸染。
少女眼眶通红,眼中满是血丝,厚厚的一层脂粉都遮不住她的憔悴,明知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却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与命运抗争。
阮苏苏也确实没有从她身上感知到犹如实质的怨气存在——源头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