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梁星微微侧头,听白砚小声絮叨,白砚在别人面前像个哑巴,到了他跟前,恨不得把八辈子的废话都说完了。话一旦流畅起来,音都是扬的,辛梁星这会儿突然觉得他那把细嗓不难听了。
“吃不吃?”白砚追问。
房檐传出青瓦滑动的哗啦声,兴许是猫又在上头踩月光,白砚走在里头,靠屋檐近,他自己都没觉出来,光顾着等辛梁星回话了,还是辛梁星一把把他拉向车把另一端,沉声道:“上车,送你回家。”白砚才后知后觉的回头望了望漆黑的屋檐,再听砖瓦滑动声,手臂汗毛都竖起来了。
辛梁星车骑好快,迎面的风鼓起他的工装,膨胀着贴向后座白砚的脸。白砚伸出一根指头,帮他把衣服抻平,手指蜷着薄衫,勾勒出他宽阔的后背,看上去极为可靠的样子,白砚用额头抵着他的脊梁骨,左右摇晃脑袋,眉心隐隐发痒。
“老实点。”辛梁星叱他。
白砚听话的坐直,双臂猛地环住他精壮的腰,抱的结结实实。
辛梁星脚下顿住,想回头说他两句,白砚径自开口说:“没人过路了,我就抱一会儿,风好大,不热哦。”
什么话都给他说了,辛梁星忖了忖,干脆由着他了。
送他回家的路越走越熟,也越走越快,等下了车,白砚还想留辛梁星,被辛梁星一摆手拒绝,利落的上车,只留给他一个融进黑暗的背影,和一连串噌铃铃的警示声。
辛梁星其实是想问问蒋芸到底有什么事儿的,不说他心里老有块儿石头堵着,可蒋芸不见有要说的意思,他再问就显得没风度了。厂长说了还会再叫他,他想那就等吧,最坏的结果都已经被他料到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万一是要给他升职也说不准呢,这么一宽慰自己,他又觉得这事儿不算事儿了。
赶到周末,隔壁镇子上有庙会,一年就这一次,辛梁星起了个大早,简单吃过早餐,身上还穿着汗衫,蹲在院子里给车链子镐油,镐完油,又拧了抹布,擦车轴和轮前瓦,把车子擦到焕然一新,然后才准备出门。
刚挂上锁,扭头就碰见白砚了,白砚走路没声,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身后,把他给惊住了。
“辛…去哪里呀?”白砚问。
辛梁星心情尚佳,肯好脸色的回他,“赶庙会。”
白砚扣着手指说:“带我,可以吗?”
辛梁星端详他,把他看的抿起嘴,露出一个扭捏的笑,讨好的意味太深,辛梁星不喜欢,伸手扯他的脸蛋,把他扯的眉眼鼻都皱做一团,喉管溢出零星呜咽,说疼。辛梁星好像不知道他手劲儿很大这件事,又或者说他还不肯对白砚温柔。
“自己去。”辛梁星掐完他的脸,丢下这么一句话。
白砚眼巴巴的看他,站在原地有无尽的话语想说,辛梁星不见得有时间听,白砚干脆拉了他的衣角,把宽松的短袖拉扯到变形。
“我衣服。”辛梁星拍他的手。
“一起去么。”白砚松开手,还贴心到把他衣角的褶皱抚平,辛梁星瞧见他的小心翼翼,心上像被擂了一拳。“可以吗?”白砚扬起视线,辛梁星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和白砚透光的那双眼睛,瞳孔轻颤,投射的微光溶解在烈日下,夹杂其间的祈求无声蔓延,叫辛梁星败下阵来。
“去拿帽子。”辛梁星又开了锁,拐回屋给白砚拿草帽,他家里有两顶,再多就没了,草帽都是他用来钓鱼用的,没给别人用过,可也不新了。白砚接过草帽,摸着帽檐下顺滑的席草,笑的露出一颗虎牙。
他居然有一颗虎牙,辛梁星像发现了新大陆,紧盯着他看。尖尖的虎牙添了几分狡黠,远没有印象中的刻板了,辛梁星歪着脑袋,白砚被他看的不笑了,紧张的要把帽子戴上,一阵手忙脚乱,扣在下巴上的绳子反被打成死结,勒在皮肉上,好紧。
“辛…”白砚向他求助,有些尴尬,故而叫的格外小声。
“嗯?”辛梁星抱臂,笑的置身事外。
“帮帮我。”白砚扬起下巴,给他看那个死结,尼龙绳毫无章法的纠缠,辛梁星居然还有心情欣赏那截扬长的脖颈,细盐般的白。辛梁星站直,解绳前曲指刮在他喉结,痒的他脸微微涨红。
这世界上就没有不打结的绳子,活结死结同心结,什么结都能打。
“笨。”辛梁星解着麻烦的绳结,讲话声音放的好轻,目光也柔和,干惯活儿的手指灵巧,七绕八绕,甲盖连同指腹偶尔搔过细嫩表皮,解的白砚不住的吞咽口水。
“好了…没?”白砚脑筋也不会转了,干巴巴的问,辛梁星呼吸撩在他下巴上,好像滚落的丝,再…再不好,他就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