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颠颠跟在他身后,朝路边摊走去。
辛梁星要吃凉皮,图个方便,往小马扎一坐,头顶硕大的红伞,人都映的发红。白砚跟着他坐下,也叫了跟他一样的东西。
凉皮调的快,酱料裹着两掺的凉皮米皮在红瓢里翻滚,均匀的蘸满油辣子,视觉上刺激着人的胃口。
辛梁星还买了一个驴肉火烧,白砚吃不了那么多,又想尝,叫之前问:“我吃一口,剩下的给你行吗?”
辛梁星勾头吃饭,撩起的眼皮下一双黢黑眼珠定定,眼角余白写满拒绝。白砚有些失落,这年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想下次再吃吧,紧跟着辛梁星就伸手,把那完整的还没咬上一口的火烧递到他跟前。
“只许吃一口。”辛梁星用生硬的口吻凶他,嫌他事儿多。
白砚频频点头,接过了,思忖这一口咬哪儿好,挑偏地儿咬吧,他怕辛梁星把那口给掰掉,忖来忖去,干脆咬在正中间,秀气的一口,像半个小圆。
辛梁星接过他的嘴半儿,不细看,大咧咧的吃。
白砚揣着心思看他,看他咬自己咬过的那口馍,看他咀嚼下咽,忍不住跟着咽了口口水。
吃罢饭,大路中间搭着戏台子,这会儿都歇晌午,要到下午两点才开场。戏台霸着路,行人只好从两侧的沟坎过,小孩儿都爱在戏台底下钻,来来回回的像捉迷藏。
辛梁星踩着沟,大步跨过,白砚在长着野草的侧沟里踉跄,还要靠辛梁星拉扯,才上了岸。
“缺乏锻炼。”辛梁星对他在沟里打滑的行为进行点评。
白砚点头,“是缺乏锻炼,我不太会,要不你教教我。”
辛梁星刚要说你强身健体还要我教?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调笑:“哟,让我们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那个shā • rén犯的儿子吗。”
存了心的嘲讽,炸开在人来人往的午后,辛梁星回头,看见了跛脚的赵桥,和他身旁的几个青年。
“好久不见啊,辛梁星。”
第21章怕不怕
连白砚都瞧出了来者不善,他扯了扯辛梁星的衣角,想叫辛梁星跟他一起走,毕竟此地人生地不熟,真打起架来,他和辛梁星寡不敌众。
午风干燥,刮的戏台帷幕轻摆,兜兜晃晃,衬得柱旁的对峙如磐石般坚硬,和剑拔弩张。
辛梁星拉下白砚的手,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白砚犹豫但听话的选择沉寂,他立在辛梁星身后,眼神四处乱飘,准备找一件可以防身的家伙,等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辛梁星不答话,让赵桥吃了没趣,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叫辛梁星开口。多清高的人呐,从一个镇换到另一个人镇生活,就能把原生家庭给摆脱了?
赵桥踮了踮跛脚,那只畸形的脚上还穿着时髦的回力鞋,他把脚伸出来,伸给辛梁星身后的白砚看,边喊道:“喂,看见没有,我这只脚,怎么瘸的?你猜猜。”
白砚木着一张脸,不给面子道:“我不猜。”
赵桥扯着嗓子笑的诡异,他和他身边那一众青年都哄堂大笑,好像跛脚只是一件笑话,而不是任何值得羞愧难当的事。
“不猜就不猜呗,我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喏,”赵桥抬脚,伸长的腿直直踢到辛梁星跟前,被辛梁星无情的用脚拨开。没敛任何力道,因而赵桥猛地失衡,还要靠身旁的兄弟搭把手,才没摔倒,他说:“看见了吧,辛梁星当年就是用这个姿势,把我弄成瘸子的。”
白砚眼珠子震了震,他看向辛梁星,不知是要听辛梁星的否认,还是要从辛梁星那里求得一丝安全感。他像只羊羔崽,用最纯洁的眼神,凝视着辛梁星。
辛梁星在赵桥出现以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他的沉默如同一桶未开封的油,不需要泼洒,任得人世间的火不请自来。
“你想跟他说什么,怎么不一口气全告诉他?羊拉屎似的挤,没劲。”辛梁星倏然间转身,他拉过白砚,一举把白砚推到众人跟前。白砚想躲,辛梁星攥着他细瘦的手臂,像攥一根木头袢子,死命攥着。
“赵桥,告诉他,跟他说我是shā • rén犯的儿子,跟他说你犯贱挖我们家坟,被我弄瘸了半条腿,没进监狱是因为那年我还没满十八。”辛梁星的话语冷硬,尖刀利刃般掷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告诉他你们是怎么围着我叫小shā • rén犯,怎么一句句把我从你脚下这片土地排挤开的,你都告诉他。”
赵桥被辛梁星吓住,这么些年了,他在辛梁星跟前始终都是这副样子,外强中干到又孬,又窝囊。
白砚听的心惊肉跳,辛梁星的过往他并不知道,如果这话是出自赵桥之口,他还能反驳几句,可辛梁星这么斩钉截铁的说出口,好像木已成舟,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