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梁星看够了,一个抖肩,把白砚从他肩膀处抖落了下去。
白砚猛地惊醒,迷茫地环顾左右,问怎么了。
辛梁星:“口水流我脖子里了。”
白砚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好意思的用手揩他脖子,一边觉得丢脸,一边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我太困了。”
辛梁星摆摆手,颇有大发慈悲的架势。白砚心里犯嘀咕,擦了半天,连口水印都没摸着。
待到他们又拐回庙会,辛梁星去买饵线,看见玻璃鱼缸里摆尾的观赏金鱼,多看了两眼,觉得有几只特像白砚家里墙上贴的墙纸,橙金色像把落日揉进了橘子里,吸睛又漂亮。
白砚在看袖珍乌龟,他把乌龟翻了个身,四脚朝天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辛梁星眼神横过来,白砚转着眼珠子,趁老板在做生意没注意到他,赶紧又把乌龟给翻了过来,心里默念道罪过。
辛梁星买了鱼饵,然后又兜了几条金鱼,用玻璃缸装着,叫白砚抱在怀里,赶着下午回家去了。
玻璃缸肚浅,辛梁星车就骑的慢,看见沟沟坎坎也不故意往上绕了,反而是把车骑的稳稳当当,直叫白砚怀疑去时和回来时走的是不是同一条路。
辛梁星把白砚送回家,白砚才知道金鱼是买给他的,他既惊又喜,扭捏道:“这多不好意思啊……要不我……”
“要不你还给我。”辛梁星伸手要接,白砚紧紧抱着,极是不同意的看他。
“不还。”
辛梁星挑眉,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又是一个工作日,这天辛梁星刚上班就察觉到了工作氛围的变化,以往被麻痹的工人们如今都开始交头接耳了,嗡嗡转动的大风扇刮着蚊呐般的悄悄话,让整个车间开始浮躁了起来。
辛梁星照旧在机器前换着安全表,他才签完字,就被一旁的胖周给叫住了。胖周探着头,环顾左右,小声问:“辛组,上面的动静你有没有听到?”
啪嗒,按动圆珠笔归位,辛梁星把笔收进胸前的口袋,捂了捂口罩,反问说:“什么动静?”
胖周被横肉挤的眯细的眼睛使劲儿瞪大,加重语气,再降音量道:“听说有些人要下岗!”
辛梁星早听蒋芸提过了,一切都还是捕风捉影,文件没下来,他们在这里揣测也是平添烦恼,于是他摇了摇头,撵人道:“等通知吧,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愿多聊,先胖周一步离开,故而没看到胖周下撇的嘴。
胖周盯着辛梁星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不就是跟厂长女儿关系近些嘛,一个吃软饭的,有什么了不起。
辛梁星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似乎已经传遍了整个造纸厂,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因为没有确切的要下岗的名单,所以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波及。
他是在下班路上被蒋芸给截住的,蒋芸穿了条簇新的洋裙,长度短到膝盖上头,她大概也不习惯,老要用手捂。
辛梁星按下一连串的车铃,算给蒋芸打过招呼,他问:“有事?”
蒋芸跟他对上视线,把手背到身后,脚跟踩地,脚尖勾起,才烫的时髦卷发披在身后,像条会跃动的毯子,辛梁星看一眼就觉得热。
“没事还不能找你?”蒋芸走过去,跟他水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刻意到刚刚好。
辛梁星沉吟不语,放慢脚步跟她一起走在黄昏的柏油大道上。
蒋芸按耐不住地说:“要裁员,有人要下岗,你知道吧?”
辛梁星点头,“知道。”
“名单没下来,要裁好些人呢。”蒋芸用夸张的语气,边说边看辛梁星的反应,辛梁星像块木头,她的话语再激烈,也不过浪头拍在沙滩上,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似的。“你就不担心有你吗?”
脚步停下,辛梁星看向前方,粗壮的棕色树根旁立着身量笔挺的白砚,像颗附生的小白杨,叫人眼前一亮。白砚今天穿着件苔绿色的短袖,布料是软的,所以能贴出肩和腰的型,他好瘦,瘦到坐辛梁星的二杠自行车上,辛梁星能毫不费力的把他圈进怀里,饱和度极低的绿又衬得他好白,白到在夕阳下像朵白玉兰,惹人垂怜。
蒋芸顺着辛梁星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白砚,不由低声问道:“你和他最近走很近哦?”
辛梁星目光凿在白砚身上,嗯了一声。
蒋芸打起精神,叮嘱说:“你可不兴使唤他啊,别欺负老实人。”
辛梁星好笑的侧目看蒋芸,心说老实?白砚这个人跟老实有什么关系吗。
他笑时五官柔和开来,落日余晖染上眉梢,蒋芸看的心一紧,忍不住道:“辛梁星,别笑了。”辛梁星还没说话,蒋芸又道:“不喜欢人家就别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