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十五斤可是条大鱼了。”
辛梁星点头说是,在鱼嘴处穿绳,不用鱼篓,就这么提着。
白砚说:“放车上吧。”
辛梁星提鱼的手一顿,漫不经心道:“腥,回头还要洗车,我提回去。”
白砚惊道:“这里离家有三十公里呢,你要提回去?”
辛梁星:“嗯。”
白砚压根儿就没劝住辛梁星,他真的弃车,一路上提着那条鱼,逢人问,就用好听的声音回:“十五斤。”
白砚听的要不认识这三个字了,辛梁星走到后面,又说:“我老婆钓的。”
第52章番外四
辛梁星有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好,要么是失眠到凌晨四五点,要么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梦见父亲打母亲,或是那个雨夜母亲提着淌血水的刀在榆树下徘徊。人世间有太多藏污纳垢的地方,包括梦境。
若是做噩梦了,他就会惊醒,午夜静到时间像是会凝固,他就在凝固的壳里抓白砚的手,指缝相交,他把白砚扣的好紧。白砚被他吵醒,迷蒙着睡眼看他在做什么,见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就会往上移一些,把他纳入怀里,让他脑袋埋在自己腹部,就像在母亲的子宫里。细细嗓音轻柔柔地问:“怎么醒了?”
辛梁星闷声,语句被坏情绪斩到只剩一个:“烦。”字。
白砚听完不敢睡了,想挪下去看看辛梁星,反被他勒住脊背,拥出一个嵌合到不可分割的姿势。
“你最近没去赌牌吧?”白砚怕他有钱以后跟一些人学坏,烟酒沾一沾就算了,别的可不行。
辛梁星往他衣摆下头钻,贴到他圆圆的肚脐眼儿,辩驳道:“没有,怎么这样想我?”
白砚小声:“那我先道歉,你跟我说你烦什么?”
辛梁星:“失眠而已。”
“我不信,你上次失眠,二话不说提着鱼竿就去钓鱼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想钓鱼才用失眠当借口的。你别瞒我,和我说呀。不是钱的事,你还有什么好烦的?”白砚琢磨,越琢磨,越是后脊背发凉,辛梁星这会儿正伏他胸口,被他拉扯起来,问:“你劈腿了?”
辛梁星皱眉,额心阴阴郁郁,白砚看他一眼,赶忙纠正道:“哎呀,不是,不是,没说你。”
他不说话,白砚就要慌,凌晨闹这么一出,脑筋有些转不过来,滞笨,又埋冤自己怎么能这么想人家。最起码辛梁星跟他在一起后从没对男男女女表现出有一丝一毫的意思,问完这句话,他倒先难受起来了,替辛梁星难受的。
辛梁星翻身,背对他,就是生气了吧。白砚在床一侧发愣,不敢去拧床头的灯,弄得两个人都失眠。
“有点生气。”
白砚抿着嘴唇,想说什么好话讨他欢喜,只听辛梁星幽幽又道:“不哄?”
白砚趴上去扒他肩膀,柔软嘴巴正对他耳朵根,说软话:“我真是说者无心,不想让你更烦的,就是…”白砚顿一下,颇为无力,大多时候他觉得他对着辛梁星就像对一座坚如磐石的山,如果要他对着山喊话,耳边回荡的也不过都是自己的声音罢了。“你可以不可以对我多说一点,我在你这里不能跟别人不一样吗?”
辛梁星声音极轻,浓黑一团的夜,轻到声音一下就能散开:“当然不一样。”
可他也不过只多说了五个字罢了。
辛梁星没有告诉白砚,他梦见白砚去做手术,是他自己同意的,医生要他在家属那栏签字,他银钩虿尾的写下辛梁星三个字。
手术室门合上,医院廊道不知何时变得破旧阴暗,辛梁星看到墙上水泥裂缝,莫名的裂口,没头没尾,透出一股黑,墙上还有浊黄色的印记,手印亦或是脚印。他被过堂风吹得裹了裹外套,此时的医院像掉入时空缝隙,安静到竟然无人走动,辛梁星就从塑胶椅上站起来,迈开长长的腿,不过两步,就到手术室门口,两扇磨过砂一样的玻璃,让他看不清里面进行到哪一步了。他张望着,嘴唇微张,想喊医生过来问问,手术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他等的有些冷,外头刮起了彻骨的风,他想回家给白砚再带一件厚外套。
再过一柱香的时间,辛梁星在漫长的等待里失了耐性,全然没有签字时的潇洒。其实不做这个手术也可以的,他想告诉白砚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屏蔽掉一些东西,不要什么都去在乎,只在乎他就够了。对,他在一片乱绪中灵醒了,白砚只要在乎他就够了,再多爱他一点啊。
辛梁星唰的推开手术室的门,他要带白砚走,他们不做这个手术了。
大灯照耀的手术室一片洁白,壁垒坍塌,他像步入了天堂,无垠地雪白。他在这片洁白中,看到了手术床上双眼紧闭的白砚,血滴下床柱,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