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非顾不得降到几乎为零的水下能见度,立即摆动脚蹼向外游。依靠海水浮力的托举,箱子的重量不算过于明显,游起来并不吃力,也不至于过度消耗氧气。
眼前的沙石渐渐消散,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洛非在狭长的甬道内前行,下意识去摸之前安装的引导绳。然而这一摸着实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几乎立时剧烈地跳动起来,把胸腔顶得生疼——
引导绳不见了。
洛非难以置信地侧过身体,一边向前游一边寻找绳索的痕迹,洞穴中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头顶的照明设备,没有任何光源。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脑海中疾风骤雨瞬间冲入无数念头,三五秒钟的功夫仿佛几个小时那么久,只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现在千万不能慌乱,千万不能慌乱。
目前的氧气虽不是绰绰有余,但走出洞穴、回到海面是足够的,现在惊惶只会加快耗氧量,使情况迅速恶化。
洛非一边依借着残留的记忆找寻出洞的路径,一边目光敏锐地搜索着引导绳的痕迹。虽然照明设备辐射范围不大,但在狭窄逼仄的甬道内也够用了。
继续向外游动六七米,突然,毫无预兆地,那抹熟悉的颜色和材质骤然出现在视线里。洛非一个激灵,浑身如同触电一般,迅速游过去拾起引导绳,却发现它不知何故已经完全断裂。
洛非极为不解地将绳索凑近面镜,在糟糕的水下环境中费力地端详。
断处极为整齐,光滑,没有一点毛躁,不像是被洞穴中的礁石磨断的,也不像在水流冲击下自然断裂的,反倒像是被什么锐器割断的。
洛非联想到下水前叶知理对他说的话,心中蓦然一沉,一个难以置信却不得不考虑的情况在脑海中瞬间成形:难道……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原本平静的海水突然急剧晃动,有什么东西直奔自己后脑勺而来。洛非本能地低头躲避,只听“彭”一声钝器撞击礁石的声响,瞬间波纹震荡沙石飞扬,他再抬眼去看,原本头部所在位置的岩石已经缺失了一角。
洛非暗暗心惊:万一自己没有躲开,只怕立即丧失意识,在如此幽深褊狭的海底洞穴内,必死无疑。
他迅速调整身体姿势,照明设备的光源直直打向来者。那人一袭纯黑色潜水衣,脸孔被面罩遮蔽,只留两个黑眼珠在外面,手中赫然持着一根长柄钝器,在照射下反射着幽幽冷光。
或许是被乍然出现的强光晃花了眼,那人一时间没有再次攻击。洛非瞅准机会,毫不犹豫地用脚蹼狠狠踹向黑衣人胸口,借着反作用力急速向甬道外游动。
没来得及冲出去四五米,腿部承受的力量陡然加大,几乎无法摆动。洛非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被黑衣人牢牢钳住,任他如何蹬踹,那人死活不肯松手。
眼见行动被完全禁锢,洛非情急之下抡起手中的金属箱,朝那人的脑袋狠狠砸去。只听一声细不可闻的闷响,水波随着胳膊的舞动急促翻涌,洛非的双脚瞬间重获自由。他赶紧拼命扇动脚蹼,奋力向洞穴出口游去。
压力表的指针已经快要抵达红色区域末端,时间紧迫,分秒必争。周围的视野由逼仄到开阔,洞口的礁石已经近在眼前。洛非刚要舒口气,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扭头一看,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追上来,只是这次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金属箱。
洛非五根手指如磁石般牢牢扣住箱子,拒绝松手,那人抓着箱子另一端,同样半分不肯放手。临近洞穴出口海流逐渐加大,身体承受的水波力道越来越强,二人在无声中默默对峙,呼出的气体在四十米深的水域中源源不断地上升。
这场无声的争夺持续僵持着,洛非在水流的冲击下身体猛然一悬,冷不丁注意到黑衣人身后恰有一根尖锐突出的礁石,仿佛一把匕首默默伸在外面。电光火石之间有了主意,他猝然张开手掌,箱子手柄从手中唰地脱出,所有力量朝着与他截然相反的方向汇聚而去。
黑衣人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松手,惯性的作用令他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突起的礁石一瞬间没入后背。怀中的金属箱顺着惯性重重砸在他的胸口,遽然压迫胸腔,嘴巴不受控制地大张,一眨眼的功夫呼吸头已经从口中脱落。
洛非毫不犹豫,瞅准机会一把抢过箱子,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惊人速度向前游动,一鼓作气冲出洞穴之外。
乍然脱离礁石的庇护,海中暗流倏地冲来,把他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箱子也差点脱手。洛非不敢再有任何迟疑,拼命摆动脚蹼向上游动。
突然,一股出乎意料的剧痛自下而上从漫延至腰部,肌肉和骨骼突如其来地遭受了沉重的一击。洛非的额头在刺骨海水中瞬间冒出冷汗,手指不受控制地发起抖。他低头一看,身着黑色潜水衣的人手持金属钝器,在冰冷的海水中对他咧嘴做出一个疯狂的笑容,一颗金牙在照明下反射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