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归直接挂断了电话,再也没有联系过江昱。
思绪被积雪砸在窗台上的声音给打断了。
江墨归看着这个专业的练拳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并不感谢江昱,也没有因为这个房子对他产生半点好感,他只是觉得不适应,甚至觉得有些抗拒。
于是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江昱。
他问,你什么意思。
江昱迟迟没回,那条发出去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
消息没有动静,江墨归反而觉得舒坦。之后几天,他每天就是练练拳,然后健健身,外人看起来很无聊,可是这和他国外几年的生活没什么两样,只是现在他不需要上学了而已。
但是无人管他的也就那几天,很快,江昱就来找他了。
他那个快死的父亲想见他。
……
江墨归僵硬地坐在床边,多年未见江述,他已经没了往日的风采,不再是呼风唤雨的模样,他躺在床上,被一床巨大的被褥紧紧地盖着,像是被困在一口小小的棺材里。江墨归虽然对他没什么感情,但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不多,也就一点点。
江墨归沉默地垂着眼睛,等待着江述打开话题,他看不到江述的身体,却可以看到他垂在床边的手,瘦的像是冬日里的枯枝,干瘪,纤细,仿佛一用力就可以捏断似的。
外面的寒风,还在呼啸,树枝拍打着玻璃,一下一下的,逐渐的和江墨归的心跳声混在了一起。
“墨归。”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冬天里被折断的枝条,“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
江墨归的手一下子收紧了不少,他看着江述的脸,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面已经看不出情绪了,恍惚间,也可能是错觉的,江墨归好像看到了他的悔意。
江墨归张了张嘴,想说,太迟了,你说得太晚了。可他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江述又开口了:“你要好好帮你的哥哥,等我走后,整个江家要靠你们两个人。你哥哥太辛苦了……一个人撑着……所有人都对他虎视眈眈……”
江墨归想说的那句话,被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听不到江述在说些什么,只觉得那声音空洞又遥远,他盯着江述的嘴一张一合,觉得江述像极了机器人,
他怎么会觉得江述有了悔意。因为他如今的模样太可怜了,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吗?
江墨归久久没有回应,端坐在床边,宛如一座雕像。
“好好协助你哥哥。”江述顿了顿,缓了一口气,“知道了吗?”他用四个字结束了这次会面,他其实看不太清江墨归的样子了,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江墨归冷若冰霜的脸。
江墨归嗯了一声,那颗早就不抱有期待的心脏,最终还是没能挨过这一刀。他其实一点也不难过,甚至于无所谓,只是,有点可笑。
看着江述这幅状态,这一次很有可能是江墨归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打开话题的方式是他会错意地悔意,那句客套的开场词,全是为了后面做铺垫。他和他的母亲在江述眼里,只是寥寥带过的对不起。
江墨归起身,椅子挪动出了不小的声音,他弯下腰,理了理江述有些乱了的被子,江述说的那段话,应该花了他不少力气,听到江墨归哪个“嗯”字之后,江述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其实江墨归大可以拒绝,或者不理会。可终归他还是个人,他做不到在一个濒死人的面前,说出什么狠绝的话。于是他只是站起身,理了一下被子,然后跨过落在地板上的暖阳,打开了门。
江昱就站在门口的走廊上抽烟,看到江墨归出来,看了他一眼,问道:“要一起吃个中饭吗?”
江墨归:“不用了,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
江昱没说话,收回了视线,继续沉默地抽着,他始终垂着眼,盯着星火,一直到再也听不到江墨归地走路的声音,他才把烟按灭在了扶手上,然后朝着江述的房间走去。
……
在出门见到江昱以后,江墨归一直处于很烦躁的状态,一回到家就直接冲到了拳击房,他甚至没有戴上拳套,只是在手上随意缠了几圈绷带,就对着悬挂的沙袋开始释放压抑的情绪。
骨头的碰撞,晃动的沙袋,铁链的声响,打击感让他觉得缓了一口气,每一次的挥拳以及相撞,都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彻底的放松。
江墨归在拳房里待了很久,拳房里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了十二点才停了下来。
江墨归坐在长椅上,眉眼被汗水染成了墨,他的身子靠在椅背上,手随意地垂在两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外露的肌肉漂亮的像是出自雕刻师的手,上面覆盖着一层汗,屋子里充满着浓烈的荷尔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