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文其实犹豫了,他甚至还跟着队里一起去了莲子村的案发现场,可当他看到那个在灭门惨案中幸存的孩子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自从被诊断出终身无法生育后患上抑郁症的妻子。
最终,他没有选择留下,他带着那个孩子逃一般地从双山县调回了妻子的故乡,云中县。
曾经逼迫自己忘记的片段,如今即使想拼命回想起来,似乎也只能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拼图,残缺不全。
就如同现在的生活,看起来阖家美满,或许早已满目疮痍。
只是,安泽文每每回想起这段破碎的往事,他都不禁扪心自问,那时的张文佳是有多绝望才会亲手杀了那七个人。
抬头看向文件柜旁的保险箱,安泽文起身,打开,拿出一盒纸盒,放在办公桌上,揭开盒盖。
一件七二制式警服。
微颤的手,自上而下缓缓落在警服上面,正中,少了颗黑色纽扣。
想起徐子轩说那枚黑色纽扣上面提取到了半枚指纹,安泽文的手条件反射般地悬着,浑身更是冰凉不已,僵直的身形久久没有动一下,直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来自“赵伟华遇害案”的专案组组长董健国,短信内容很简单。
安厅,王海波交代,是一个穿银色高跟鞋四五十岁的女人指使的。
第48章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支队长办公室。
结束了对王海波的审讯,大家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稍微轻松下来,相反,徐子轩的情绪还有点低落。
“这案子和去年的‘黄辉案’‘家暴案’‘汪隆案’一样,都是经由牧羊人一手策划让当事人亲自复仇的。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牧羊人’组织原本就要杀赵伟华副局长,只不过选了个和他有仇的人来具体实施。”
唐延很理解徐子轩的心情,虽然赵伟华副局长的案子看起来算是侦破了,但“牧羊人”组织为什么要杀赵局还一头雾水,而王海波交代的那个“穿银色高跟鞋四五十岁的女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靠谱,说不定就是“牧羊人”组织随便找的人利用他老婆和他坐牢的事情刺激他报仇罢了。而且,尽管赵伟华副局长和王海波之间的纠葛很难用简单的对或错来评断,但确实是因为他执念的因种下了王海波选择复仇的果。
“所以,方媛之前和你说的,赵局口中已经火化了三十多年的骨灰到底是什么鬼?老徐,你说爸会不会知道?”
自从那天从法医室离开后,徐子轩心里就对于方媛“安厅说谎了”这个结论一直压抑的难受,此刻听到安灏禹这话,心里不禁掀起了一阵虽然细微但却不容忽视的波澜。
该怎么和他提起这事呢?还有唐延,要不要和他说?
正当徐子轩内心纠结之时,这段时间基本就住在单位的方媛敲门后进来了,一见她从前光滑白净的脸泛着油光,鼻梁上因为长期戴口罩形成的压痕甚至有破皮的迹象,怕是面膜都没法敷了,三人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法医室熬了一宿。
唐延伸了伸脖子:“方主任,有发现?”
方媛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在意那天徐子轩的忽然离开:“三位领导,这段时间残肢的解剖一直没有进展,我想起安南市公安局的法医室主任是我师兄,就让他拍了魏操的那个黑色绵羊纹身给我看,结果发现”
说着,她把打印出来的几张高清图片依次递给了三人:“还是你们先看看再说。”
接过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安灏禹觉得自己也没看出什么来:“这上下两张图片难道不是一样的?”
见唐延、徐子轩也摇头示意没看出差别来,她只好指着图片解释着自己的发现。
“一开始我们都看不出来。于是,我去找了个专业的纹身师帮我看,人家一看就笑了,说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纹身手法。你们看”
边说,方媛边把图片放在台灯的光照之下。
“纹身一般有两种方式,现在的纹身师最常用的就是这种,用电机带动不同颜色的针刺入皮肤;而还有一种是以前毛利人流传下来的,要用鲨鱼的牙齿或是动物的骨刺捆上木棒在蘸上墨水,最后用小锤敲击让颜色渗透进皮肤。这两种方式最大的差别就是,电动刺入的颜色均匀、颗粒感细致,而用动物骨刺进入的颜色会有重叠,如果用手去摸还会有细微的凹凸不平的感觉。这样,你们试着用台灯的光透照过图片再看,看到区别没?”
徐子轩按照她说的这么一照,果不其然上下两张图片上黑色绵羊的颜色、质感、深度都不一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李俊这截手臂上的黑色绵羊纹身是用动物骨刺纹出来的,”面对唐延的问题,方媛飞快地用十分肯定的口吻回答道:“虽然我还没见过魏操纹身的实物,但从现在这颜色上看,给他纹身时用的就是现在最常用的电动刺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