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你在我最难过无助的时候给了我安慰,这次,换我来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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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王显宗及其上线的审讯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宁禹刑侦大队一夜灯火通明,忙得不可开交。只是在这忙碌的人群中并没有周易的身影。他和张翔因战友牺牲情绪不稳定而被送回分局招待所休息。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雨过天晴后的灿烂阳光,却挡不住外面传来的早高峰车水马龙声。招待所的隔音不好,隔着几个房间的人开关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走廊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住客让木地板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这一切嘈杂又充满生机。
可周易全都听不到。
他把自己留在了那个大雨的夜里,耳边只能听见滚滚的雷声,眼前只能看到小汪临终前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太多的愧疚和自责,他不知该如何走出来,只能把自己困在这里,苍凉又迷茫。
门被叩响了很久,他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好像是叩给他听的。当看到姜义燃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他甚至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只是茫然的看着门外那张焦急的面孔,一时间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甚至怀疑那可怕的悲剧是否真的曾经发生过。
若不曾发生该多好。
“老大……”见到周易的一瞬间,姜义燃的眼眶就红了。周易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面容憔悴不堪,双眼黯淡无光,衣襟上干涸的大片血迹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
来的路上姜义燃已经想好了,他要第一时间给周易一个拥抱,让他感受到温暖和陪伴。可他刚想伸出手,周易就木然的转身回到房间内,坐回到床边,继续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姜义燃的到来只是打断他的一个小小插曲,现在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姜义燃转身关好门,轻轻来到床边,单膝跪在周易面前,握住他的手。
周易看着自己被牢牢握着的手,过了许久才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们……都知道了……”
姜义燃微微点头:“翔哥今天凌晨的时候通知我们了。”
周易把头压得很低,像是做错事般不敢去看姜义燃的眼睛。“通知家属了吗?”
“杨队带人去通知了,他说家属大概会在今天傍晚赶到。”
姜义燃下了飞机才敢给杨波打电话。杨波意料之外的并没有责备他,只是嘱咐他好好安慰周易,让他帮着做好家属接待工作。
周易极轻的点了点头,神情恍惚的看了眼从窗帘缝隙照进屋内的阳光。“几点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人送回招待所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枯坐了多久。从小汪在他怀里阖上双眼的那一刻起,时间对他就仿佛不存在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虚浮,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十点半。老大,你是不是一整夜都没睡?你现在需要休息。”
周易很轻但很固执的摇了摇头,他的下属牺牲了,他怎么还有脸休息。
姜义燃心疼的搓着他冰冷的手,轻声哄着他:“不想休息的话,那至少洗个澡换身衣服好不好?你身上都是血,等会儿家属来了看到这些血迹,不是更让他们崩溃吗?老大,我带你去洗个澡好不好?”
周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不可思议的看着浸满布料的深棕色血迹,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闻到了那充满整个房间的血腥气。
这样去见家属绝对是给对方雪上加霜,即便知道斯人已去,也没有几个人愿意直面亲人临死前的惨状。
他点了点头,有些事再不想面对也必须要面对,因为那是他的职责所在。
姜义燃赶紧去找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像哄小朋友一样把周易拉进了卫生间。
从脱衣服到把他拉到花洒下冲洗,周易全程没做任何反抗。什么都无所谓了,都不重要了。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他们失去了一个战友,姜义燃做梦都想要看到眼下这样丝缕未着的周易。可此刻他除了心疼,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周易像个木偶般任凭他清洗着自己。温暖的水流唤回身体的知觉,也唤醒了深不见底的悲伤。眼泪混着温热的水顺着面颊肆意滚落,从事发到现在周易终于哭了出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小汪永远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出现在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里,笑着喊他老大。
情绪终于冲破了闸口,他抱住眼前这个同样年轻的生命,任自己的眼泪流淌到他的肩上。
“你别走……”
你,你们,都不要离开我。一个都不要再离开我。
“我不会走,我会一直陪着你。”姜义燃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着,胸口紧贴传来的温度和强劲有力的心跳不断输送着治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