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安扯了扯唇角:“是啊,王兄,是我害你。”
第45章久仰,灵曜(捉)
说话间唇角落下来一丝血线,喉间腥甜。
奚容宣握紧佩剑,不得不相信人赃并获和眼前自己关爱十年的弟弟亲口的承认,他愤怒又无奈,只能质问他自己究竟哪里对他不好。
“容安,我待你不薄!”
地上跪着的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兄长发怒,闻言也只是晃了晃勉强撑住自己不要倒下去,头晕脑胀之间看向痛苦挣扎的小叫花子——方才差点儿就犯了错,没分清楚邪佛和阿元。
那是奚岚纪最疯的一年。
苏阳和梁将军死的第五年,梁国公病逝,临死前向王都求旨,敕封英年早逝的长子和不幸遇难的儿媳。他说,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死后大约也不愿相离,恳求天子允许苏阳遗体迁回洛安,将二人葬在一起。此前,苏阳的尸骨被迎回王都,没有安葬回梁家而是放入王陵。
朝中多有微词,但天子我行我素,对此,民间有许多捕风捉影的猜测。
梁国公不忍自己长子死后还要被天下议论戳脊梁骨,死前求旨,请天子奉还苏阳尸骨。
梁家那边只要一个说法,人都死了那么多年,随意送回去一具白骨也没人知道是不是苏阳。可奚岚纪这才发现有些人不止活着得不到,就连死了都不是他的,名义上和事实上都是如此。
——就算死了,蓁蓁也还是梁家人。是他亲手相让,赐婚下去的。
与此同时,螽斯馆里的事情也毫无进展,嫣嫣吃不了容宣,他想要复活蓁蓁的事情至今没有进展。奚岚纪这才后悔当年为了逞一时之气杀了那个孽种,早知道该让他饲蛇试试看,那条蛇原本很中意那个孽种。
可梁元已经死了,饲蛇的人要血统尊贵,还要血亲,放眼大柏,再尊贵,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他精心栽培的继承人,大柏的储君。
恰好极星告诉他,借来的天运要还了,之后的许多年,天灾人祸都将降临,柏朝都不能安定了——奚岚纪赌上了一切:寿数、人心、王位,乃至国运,能够献祭的东西都随着他拜倒在松雪台下,向未知的可怖力量交换来一场盛大的疯癫。
他为他的爱子安排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罪名送他进螽斯馆,等着爱子春祭之后天灾人祸,他被逼无奈只能将不诚心的爱子送入螽斯馆——
计划被打乱了,春祭前一日,容宣被毒蛇咬伤未能主持春祭。
“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吗?”容宣想不通,他本以为容安只是表面上难以亲近,只是因为他幼年不幸才对周围人抱有敌意。可他没想到,没想到容安居然歹毒至此:“我哪里做的不对,要你这样害我?阿元又如何惹你不快,叫你对他下毒?”
奚容安强撑着欲起身,冰凉剑刃刺破皮肤,嫣嫣吐了吐舌头蠢蠢欲动,他闷闷笑着,不屑开口:“容宣啊,你自然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就不能单纯只是嫉妒你,单纯是本性如此吗?至于小叫花子,你的阿元,我不喜欢他,早在第一天你就该看出来了,对他下手还需要什么理由?”他重重咬着“你的阿元”四个字,告诫自己,提醒容宣。
抬眼的时候,阴鸷的眼睛里居然有单纯的笑意,他单纯笑着,说出来的话恶毒无比,毫无悔改。
容宣失望至极:“这么多年的教导,你究竟……”
不等他说完容安便笑了,极为不屑:“自然是没听进去——哥哥,你那些君子仁义有什么用?你教我这些也只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长兄风范,太子威仪,为了叫我感恩戴德吧?”
奚容安少有的几次称呼他“王兄”“哥哥”,每一次都叫人心里发寒,由根底对这个人失望。
他的话刻薄到了极点,将奚容宣的真心踩在地上狠狠碾了几脚,丝毫没有将他多年来真心实意的回护放在眼里,甚至恩将仇报不知悔改。
容宣气的发抖:“你这样难以教化!要是早知道……”
容安嗤嗤笑起来:“可我就是这样难以教化的人啊,容宣,人的本性是生来就有的吧?我天生……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小人啊!”
正如眼前这人天生就高高在上,他们各有各的命,各自吃着难以下咽的苦,还都以为彼此过的比自己顺心。奚容安嘲弄笑着,一点都不在意容宣看他的眼神有多失望和痛恨。
——总好过似真似假的虚伪关怀吧?
奚容安嘲讽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很多余——要是当年没有插手叫他的好哥哥去春祭,或许如今他们三人就能面对面抱头痛哭,一起探讨一下在螽斯馆里的感想了,当然,前提是容宣得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