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仪没否认,又有许多黑气攻击,灵曜这回自行闪避,同时戒备起来身边的明月仪——要是须弥,这人怎么会在其中?
有什么须弥能够困住明光尊者?还是入魔的明光尊者?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问什么都回答,须弥中的东西会有这么好说话?照理说不都应该是执念不散的穷凶极恶之徒吗?
或许听到他心中所想,明月仪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灵曜吓了一跳慌乱退开,明月仪也并不在意。
“是本座的须弥。”
第47章皈依么
他是须弥之主?灵曜更觉得棘手,金铃在漆黑中紧张地颤动,四周的漆黑并不能阻止明月仪的视觉,他这样戒备,明月仪却并不生气,依旧似笑非笑。
“你问我怎么得知?自然是因为这里的凡尘,本座都踏遍了。”看尽了所有贪嗔痴怨,对于此间的来龙去脉他自然一清二楚。
灵曜从这样轻飘的话语中窥得更多的不同寻常,欢喜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中闪着令人不安的诡异红光,灵曜疑惑开口:“既然踏遍了,尊上怎么还困在这里没能解脱?”
剑影穿破粘稠夜色刺穿水面,地下那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似乎惨叫几声,不知道还活着没有。灵曜没看清剑影从何而来,头顶忽然罩下来千钧重负像山岳压顶,侧倒在水中的欢喜佛猛然之间巍峨起来,仰视不到尽头。眼前一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七零八落的邪佛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压?灵曜艰难站稳,却听明月仪嘲弄开口:“什么是解脱?”
解脱自然是逃出须弥重获自由。
当年赤水被割裂,赤水这岸被天地封印,成了无名之地,他被卷入其中成了无名之地的主人,随恶鬼一起被困在其中。要出去说起来也不难:只要化解其中恶念。
他若真是明光尊者,既然踏遍了须弥中的凡尘,怎么会不度化恶念?说不定到时候天道还会因为他的功德为他洗净金身,许他重回三宝。
灵曜心中心思纷杂,到底想不明白——再不济,他都入魔了,以他的本事,杀完须弥中不肯皈依的东西以杀证道未尝不可,何必困在这里索然无味活着?
又是密密麻麻撞过来的剑影和黑气,欢喜佛妖冶的红光逐渐化为实质般压在肩头,灵曜负担着千斤重担一边闪避一边还要时刻注意着明月仪以防他做什么,一心多用之下一不留神滑了一脚,这下被红光镇住动弹不得,转瞬被压在了莲座下。
明月仪面无表情走近,三色丝绦垂在腰上,尾端被潭水濡湿。
“这是他的埋骨地。”出去又能去哪里?天下何其广阔,凡人一世才能行多远?这么多年,外面沧海桑田也早变了样,可通通都与他无关。
灵曜浑身发疼,耳中传来震耳欲聋的惨叫,原来欢喜佛下镇压了那些惨死伥鬼,这下怨气找见了出口,一股脑扑过来准备蚕食外界投来的这点儿新鲜食物。灵曜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被朝着无数个方向拉扯,疼的发昏,可惜他是个残魂,不能真的昏过去。
听到明月仪的话,他心想,怪不得不愿离开。
原来是他仙侣的埋骨之地。
听这位尊上说,他的仙侣也是位大义仙君,殉道而亡。
所以明光尊者守在这,是为了守丧?
身上蚀骨钻心地疼,灵曜渐渐地无法分出心思来胡思乱想了,他记起来起来,自己似乎就是这么死的。
他记得自己死的那天彗星袭月,天地失色,是大凶之相。
明月仪冷冷站在他跟前看他疼的打滚,一片阴影罩下来,灵曜觉得他跟欢喜佛一样,转瞬之间遥远巍峨起来。
红光映在泪痣上,菩萨目低低垂下来,波澜不兴的瞳孔之下掩藏着疯狂和恨,他轻声问:“疼吗?”
明明是魔相,却宝相庄严,让人止不住想要膜拜。
百鬼噬心的疼渐渐变得遥远,不是因为不疼了,而是因为他的虚弱感知迟钝,尤其明月仪问完,灵曜觉得那些疼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可紧接着空荡荡的胸口发疼,起初闷闷地,很快成为无法忽视的剧痛,起因是明月仪轻飘的这句问话。
他怔怔回答:“疼……”
明月仪依旧高高在上,声音遥远仿佛从灵山传来:“可你并没有告诉我有多疼。”
他看着眼前扭曲的鬼影,透过他此刻的表情遥想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被撕扯,扭曲地死去,最后上天入地,什么都没剩下。
他抬手指着青衣小鬼的额心,以指为剑,汲取他身上的痛觉与他感同身受,同时抵着青衣小鬼的命门:“皈依么?向我?”
这些疼,似乎也并不比水汀上的阵法过分,要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要是只有这么疼,那么还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