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电话,林饮溪都能想象贺疏叫外婆的时候脸有多臭。他这次答得很快,“没有。”
“你听,没有吧。”电话的听筒里传来贺疏和外婆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贺疏从外婆手里抢过了手机,和电话这边的林饮溪解释了情况。林饮溪也听懂了,无非是贺疏的外婆不小心看到了贺疏手机上的东西,坚定不移地认为林饮溪是和贺疏早恋的某个女生,特地让他打电话过来求证。
唯独有一点林饮溪想不明白,“你外婆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女生?”
“可能是因为你的头像是团子。”贺疏给出了一个看出合理化的答案。实际上外婆误会的契机,完全是因为他给林饮溪的备注——【茜茜公主】。
林饮溪想了想也是,犹豫道:“要不我把头像换掉吧。”
“左右是个误会,不用了。”
“好吧。”
两人相谈甚欢,聊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到了月亮挂上树梢的时候,贺疏忽然说了句:“晚安,溪溪。”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轻,林饮溪没有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可是没有等到电话那边的回答,因为贺疏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贺疏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点开了手机上的游戏页面。玩了四五局游戏,他打了个哈欠,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就知道外婆是又在夜半惊醒了。
贺疏打开门,像往常一样问:“外婆,你这次梦见什么了?”
外婆佝偻着腰背,在贺疏的搀扶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开了灯,是为了防止外婆起夜的时候看不清路摔倒的。
“我梦见了成片的稻田,我和你外公在田里干活。要割麦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镰刀,我回头想问问你外公镰刀在哪儿,没看见你外公,就看见一个手握镰刀的男人。
“他长着你外公年轻时候的脸。”外婆说。
手握镰刀的男人?贺疏眯了眯眼,他向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死神什么的,都是人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他劝慰外婆:“外婆,梦都是假的,你就是太想念外公了。”
外婆没说话,只是执起他的手,用一种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他。贺疏不喜欢这种眼神,他试图打破当下古怪的氛围,“外婆,你……”
“小疏啊,你不用说了。外婆知道,我很快就要不在了。”外婆说话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无悲无喜的安详。她中年丧偶,今年已经将近60岁,须发皆白,邻居们都说她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其实不是。因为一个老人不可能一直精神矍铄,在没有人陪伴时,她会难过,也会孤单。女儿俞眠月的逝世如一根刺埋在她心底,将她刺得鲜血淋漓。
贺疏摇了摇头,否定道:“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我的外婆一生善良,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要我长命百岁,你就给我考出好成绩来。进了a班却天天垫底,像什么话?”外婆一如既往地开始念叨。
这样的念叨倒是令贺疏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外婆的话归根究底是为了念叨他的成绩,不是身体上出了什么毛病。
他跟着玩笑:“好好好,外婆放心,明天我就把年级第一给你考回来。”
外婆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就会贫嘴。”
第二天上午考完理综,月考就算是落下了帷幕。贺疏抱着学习用品从十九考场走出来,不巧碰见了昨天监考的那个老师。
他没认出老师,老师认出了他。贺疏喊过“老师好”,准备上楼,却被对方叫住:“你是那个贺疏吧?”
贺疏点头,接着就踩着预备铃被这位老师带到了办公室。起初他还打算以预备铃为由先溜一步,没想到老师说他办公室就在五楼,近得很,非要让他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老师,贺疏认出有自己班上教语文的佘老师和隔壁班的几位老师。带他来的老师终于说明了意图,“你们佘老师之前说要找你谈谈,我正好碰见你了,就寻思把你带过来了。”
他说完,佘老师对他道了谢,又拍拍自己办公桌对面的座位,示意贺疏坐。
佘老师是位人到中年的女教师,一头微微蜷曲的棕色长发,戴着金框眼镜,身穿那个年纪女性喜爱的深色衣裙,给人的感觉和蔼而严厉。此时她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贺疏,老师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你的语文成绩。别的老师看不出,但是老师看得出来你不是个笨孩子……”
“老师,”贺疏说,“让您失望了,我并没有您想的那样好。”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老师都希望你能把学习重视起来。我刚刚碰见你们班主任,他说,如果下次考试你的成绩再徘徊在1000名以外,他就不得不请你外婆来学校一趟了。”佘老师的语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