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不好,可能会感染的。我稍微学习过一些急救措施,所以……不会把你包成粽子的。”纪白雨也冲他扬了扬嘴角,但她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没有那种令人心中一暖的魔力。
“那么……麻烦你了。”他终于妥协地坐下。
“嗯。”纪白雨点点头,拿来了医药包。方容叙的伤不算深,但细碎狭长的口子集中在半边额头和颧骨上,相当触目。纪白雨帮他擦掉血迹,检查是否有玻璃渣嵌在肉里,然后用沾有酒精的棉球清洁伤处。她做得认真,所以这一道程序下来本应是颇有些痛的,可方容叙脸上的表情一直相当恍惚,似乎陷入了完全的木然。处理到靠近眼角的伤处,他几乎连睫毛也没颤动一下。直到纪白雨为他缠好纱布,他才像是恢复了精神,礼貌地道谢。
“你有什么心事吗?”纪白雨刚刚问完便觉得突兀,害怕太过莽撞惹他反感,可惜覆水难收。
方容叙从带血的棉花上抬起眼睛,看她许久,几度欲言,几度放弃,最终轻轻摇了摇头:“不,只是想起了一个人……很多年前的旧事而已。离天亮还有很久,你回去休息吧。”
于是她不能再做什么。
回到房间,困意袭来。之前两三个钟头的睡眠远远不够,虽然如此被刺激一番,大脑强行运转,此时却再也抵不住睡意。她心中虽有许多事情,意识却渐渐难以保持清醒,头一沾枕头便陷入沉眠。
第8章少爷
江时也到底是个少爷。纪白雨能在大清早起来,不是因为暖融融的阳光,不是因为睡得餍足踏实,而是多亏了江时也的叫嚷。她先是隐约听见大惊小怪的喊叫,接着便是一阵哐里哐啷的胡乱敲击声,等到两人争执的只言片语透过墙壁传来时,纪白雨已经彻底躺不住了,忍不住去看看热闹。
原来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只个头过大的飞虫。那可怜的昆虫已经受了伤,奄奄一息地在书桌上做着殊死挣扎,江时也一脸的不满与窝火,却紧贴墙壁站着,不敢上前一步。
“钟戍,你们家怎么有这么多虫子?早上一起来就有东西在我脸上爬!你不能灭灭吗?”他这副又气又怕的样子当真令人哭笑不得,好像一只怂了的猫球,还要虚张声势地耸起全身的毛。
“既然你这么在意,不如亲力亲为吧。”钟戍冷眼旁观,微笑道。
“喂!你什么意思?这是待客之道吗?”江时也本想拍一下桌子,看到那只虫子又连忙在半空中尴尬地收了手。
“呵呵,我也不求着你住下啊。”
纪白雨绷不住笑了。这么一来,针锋相对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早。”纪白雨出声问好。钟戍对她点了点头,而江时也则很别扭地瞥了她一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音节算作回应。
“我刚才听到争吵声,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呢?”纪白雨并不喜欢江时也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于是便存了揶揄他的心思,故意问道。
“没什么,小事而已。”小少爷撇了撇嘴。
“是这样吗?”纪白雨转向钟戍求证。
钟戍看穿了她的意图,配合地说道:“真是惭愧,这房子里有些虫子,恐怕打扰到各位休息了。”
“原来如此,这儿的生态还真是好呢。”纪白雨促狭地笑着,插进两人中间,面不改色地捧起了那只蚂蚁,仔细看了看。
“唔啊……你要做什么?快放下!”某人害怕又嫌恶的叫喊声调渐升,却对于虫子的靠近无能为力。
“好像翅膀断了一只,也站不起来,看来没法在野外生存下去了。江大少爷,不向它道个歉吗?”纪白雨直视他的眼睛,把蚂蚁举到了他的面前。
江时也的脸色变了,比起惧意,更多了一份恼怒:“给我拿出去!立刻!”
纪白雨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只是不想让这个人那么得意、那么趾高气扬,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谁能与他相提并论。况且,她记得昨天晚上江时也刚刚知道钟戍的家世时的激动之姿。凭这种父母积攒下的资本论人高下实在太过浅薄无聊。她想捉弄一下这个人,让他也领会到不那么舒心的感受,却无意惹他真的生气。
“好好……”纪白雨耸了耸肩,轻轻把蚂蚁放到窗外,转身离开了。
因为方容叙守了半个晚上的夜,还受了点伤,所以他们临时取消了去书店的计划。不过,客厅里那堆碎玻璃渣亟待收拾,被打破的落地窗也需要修补,如此,倒注定了这不会是百无聊赖的一天。他们帮助钟戍清理了半天,总算让地毯能够落脚。但剩余的工作才是最庞大和棘手的部分,无疑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难题。现在是夏天,而际南城的这个季节最是高温多雨,所以必须及时封上玻璃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