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容叙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他并不了解学姐,纪白雨总觉得他把学姐想得太精明强干,太有城府。说到底,高芩千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她会累、会出错,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我只是怕学姐并没有料到这一切,或许事情的发展会超出她的预期。如果她真的计划得严密,怎么会加固屏障的时候晕倒?”
“或许吧……”方容叙也不否认,“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不过就是尽量抵抗。”
在这之前,纪白雨没有认真地想过告诉方容叙自己的身世,但事到如今,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守的秘密了。
“如果学姐一时醒不来的话,我可能要去修复屏障了。”纪白雨说。
“什么意思……?”方容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修什么?”
“修学姐设下的屏障。”纪白雨往头顶看了看。
“你要怎么修?”方容叙完全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纪白雨缓缓说道:“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大概入秋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和学姐一样,是来自异世界的人了。学姐受伤的时候,我也是借助异世界的力量,才处理好她的伤口。”
方容叙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惊讶。男人只是愣了愣,低下头思索了片刻,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这倒是能说得通。pes偏偏要我在废墟中找到你,我一直没有推敲出这其中的关键。如果你来自异世界,或许是pes需要你的一个理由。”
“一直没有告诉你,抱歉。”纪白雨说。
“哪里的话。这是你的身世,没有义务要告诉我。反倒是我隐瞒你的事情,才是真的该向你道歉。”
见男人露出了愧疚的神色,纪白雨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总之,我想说的是,我可能要像学姐一样去修那屏障。可能这就是pes要我留在际南城的意图所在,帮助学姐,让她调查清楚这次风暴的真相。”
“不太好吧?”方容叙不太赞许。
纪白雨没有想到,连方容叙也不支持她的想法:“为什么?如果夜隶破坏了现有的屏障,你真的觉得这些木板栅栏能挡住它们?”
“你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高芩千是pes的人,她与异世界的事物打交道的时间要久得多。她宁愿累倒,也不想让你……牵涉其中,一定有她的理由。我想,她并不是只知道逞强的莽夫。”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方容叙的意见,纪白雨还是认认真真听进心里去了。他们两个沉默地干了一会儿,把钟戍和江时也钉好的木板拖出屋子,继续搭建栅栏。
第二道栅栏快建好的时候,太阳也西斜了。天色渐晚,在别墅上空盘旋的夜隶乌鸦越来越多,不祥的叫声回荡不尽。越是晚上,夜隶越活跃,这些不能完全适应这个世界的生物,在黑暗中才最自在。纪白雨能感受到,学姐建立的屏障只剩薄薄一层,随着乌鸦的撞击轻微地颤抖起来,让她的心脏也同样不安。
她走到钟戍旁边,拍了拍他手中木板的另一端,用眼神告诉他,时间快到了。警官随她起身上楼。
高芩千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纪白雨轻轻叫了她几声,没有反应。
钟戍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她沉睡的脸,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摇了摇。男人粗大的手几乎一只就能环拢她的上臂。
“芩千,起来,你还有任务没有完成。”纪白雨第一次听见警官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他对学姐一贯比对旁人温柔一些,尤其是学姐受伤后,但他现在几乎是在低沉地耳语。纪白雨突然有些理解学姐萌生退出pes之意。像钟戍这样的人提出的邀请,大概没有太多人能够拒绝。
“芩千,”钟戍又唤了一声,手上稍微加了点力道,“醒一醒。”
如果在这里昏睡的人是江时也,或许钟戍已经一巴掌把他拍起来了。即便是方容叙,甚至是自己,钟戍都会更加果断,更不留情一点,纪白雨心想。她去洗手间拿了条毛巾,用冷水浸湿,递给钟戍。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耽搁时间之嫌,钟戍站起身来,突然恢复了往常的声音,也提高了音量,公事公办地说道:“高芩千,起床,六小时加固一次屏障,你还没有完成,夜隶就要进来了。”说完,又用冷毛巾贴上了她的脸颊。
然而高芩千依然一动不动。
“钟戍,如果学姐只是睡着,她早就该醒来了。而她现在这样,你怎样叫都不会醒的。”纪白雨说。
钟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像是下了决心:“我不希望你冒险去修复屏障。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不出别墅,等个两三天……她总该醒了。”
纪白雨知道,如果她还执意要去,那就是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