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固执得很,怎有可能那么快就接受我们这些‘外乡人’?”旅人十分无奈地回答,看样子也因这帮北大陆人的执拗而感到头痛。钟宛见她如此,便安慰似的笑了笑,随后转移部分数据到她的设备里,她在旁边看着,过了会儿突然说:“跟他们比起来,你完全不像是北大陆的居民。”
“本来不是,才追求‘像’。”钟宛随意地接了一句,把设备递还给她。而她听到这句话,忽然睁大双眼,后退半步,有些惊异地将对方重新打量了一遍,好像他们两个今晚才是头一回见面。
被她这么看着,其实感觉很奇怪。钟宛轻轻咳嗽,刻意回避她的视线,随后又找个借口,说要去地下休息。她“嗯”了一声,提出要和钟宛一起回基地,此后两人并肩而行,一同往大门那边走去。
走着走着,她就开始和钟宛搭话,探听北大陆居民的生活习惯。钟宛明白她确实想和新来的同伴们处好关系,于是好心地告诉她许多,她手捧设备一一记下,末了感慨:“如果没有你帮忙,我们的计划绝不会推进得这么快。”
实际上,计划的主推手还是她和隐者,钟宛只不过听他们的命令做事,并在他们需要时提供协助罢了。他摆摆手,谦虚地推回了赞赏,而后指向通往下一层的电梯,旅人知道他要回房间,便拍拍他的肩,嘱咐他今晚早些休息。
接着,她就怀抱设备,踏上电梯前往顶层。钟宛目送她离去,心知她是去找那些北大陆异能者沟通交流——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生活已久的那群人住不习惯胶囊似的房间,他们宁可挤在顶层的办公室里住宿。
和他们一比,钟宛还真挺特别,而这份特别,也使钟宛不能完全融入他们的团体。他们不认为钟宛是北大陆人,每次钟宛和他们交流,为天时打听消息,他们张口闭口都是“你们东大陆”。
考虑到他们古老的观念,钟宛平时并不计较这种不含恶意的排斥。横竖他们仅代表他们自己,代表不了北方这片土地。土地本身不会排外,只会包容,凡是在此踏足,并且生活的,一概被它看作孩子。
趁着时间还不晚,在回房休息以前,钟宛又去了河边。他蹲在那里看鱼,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水底有熟悉的亮光,贴近水面仔细一瞧,登时认出那是“树”散发出的光芒。看来这棵植物生长的态势良好,也不清楚它长到最后,会不会占满这条河道。
正出神间,水中游鱼忽然喧腾起来,其中有几条被同伴往上挤,被迫跃出水面,撞上了钟宛的脸。钟宛被它们拍了一脸的水,一个激灵直起身,抬手胡乱抹了一把,再望向河水时,就抱怨道:“这又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却无缘无故地瞎胡闹。”
游鱼多半是听不懂他的话,在他抱怨之后,它们仍然热闹得使人心烦。这下他也失去了观赏的兴致,干脆走到石桥上,扶着栏杆仰望上层发呆。这会儿透过玻璃洒下来的灯光有些刺目了,这是因为他的双眼和幽暗相对太久,他瞧了一阵,就低下头来揉揉眼睛,而后不着边际地想:“明天上午又要去边界线值班……”
先前大家外出执行任务时,工作内容不是“争取同盟者”,就是“试探敌对者”。现今一切可争取的同伴都被带回了基地,众人要完成的事一下子只剩和王国交锋,这让钟宛不安,他觉得照这么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在战场上看到吕茜。
和月神一样,吕茜也拥有信徒。他们为了心目中的信仰冲锋陷阵之时,圣女恐怕也得在他们后方坐镇,以鼓舞他们前行。此外,吕茜具备的异能肯定会被月神利用起来,钟宛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寒声会教唆她这样做:给受了伤的信众们提供治疗,或者使他们保持兴奋状态,让他们不知疲倦地战斗,直至身躯不堪重负的那一刻。
光是想想那种情景,钟宛就感到难受。他忽然很想找个人倾诉,于是他走下桥梁,准备拜访先生。不料这回来给他开门的居然是隐者,他一见首领,即刻改了主意,当下一鞠躬,小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隐者好像看穿了他的来意,这会儿他想走,对方却拽住他,不许他走。他叹口气,只好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而隐者听了他的预测,便眨眨眼提出另外的猜想:“万一她的能力有限制,比如说‘只能对同类使用’呢?”
这个“同类”,指的是异能者吗?钟宛想了想,认为不无可能,却还是希望首领能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以防损失下属。隐者见他执著,也知晓他是好意,当下拍拍他的肩,随后又邀请他进屋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