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钟宛不晓得先生为何产生这样的猜想,但他愿意信任对方。更何况,先生这番话并不是在说东君有恶意,他知道,科研工作者看待某一个现象,基本上是从客观角度出发的。师清齐这么讲,他也没有反驳,更没有要求看到证据,他只是歪着头想了想,而后提出一个很天真的疑问:“那月神会不会是东君的学生呢?”
月神的身份背景,师清齐也不太了解,然而师清齐有一个手握无数异能者资料的哥哥。钟宛发问后,他就回忆哥哥对月神的态度,最后,他极为肯定地答道:“月神不会是东君的学生,至多是接收过东君的一些思想。凡是东君的学生,就没有领导层不认识的,而且东君不会教出喜好压迫群众的人。”
“那倒也是。尽管我不认识东君,也不了解她的为人,可首领和琴师他们都给我看过她的一些著作,通过她的文字,我能明白她十分爱好和平。”钟宛双手交握,没多时却又垂下眼睛,仿佛正陷入沉思。师清齐在旁看着他,过了会儿听到他问:“那有没有可能……她是学生的学生?”
“嗯……这一点我还没考虑过,目前暂且不排除这种可能。你知道她的本名吗?我可以请人调出一些资料,查查她和东大陆是否有关联。”师清齐摸摸下巴,左手按上设备,显然很想尽自己的力量,帮天时击败月神。
为什么先生突然热衷于战事?钟宛心生困惑,接着又想到这或许和他们的家事有关,他要么是想赶快回东大陆守着女儿,要么是想通了,打算助哥哥一臂之力。因此钟宛没多探听,很快就转着眼睛回话:“她没有姓,只有名,叫做‘寒声’。寒冷的寒,声音的声。其实,我记得她也不算北大陆本地人。”
如果真是从东大陆跑过去的,那她的名字没准儿也是假名。师清齐捏捏鼻梁,有些无奈,许久方说:“无论如何,我先把她的事情记下。你也千万记得我的委托,不过一定以安全为首要标准。我不希望你冒险,用生命去换回什么东西,毕竟我所作的研究,都是为人服务的,假使人不在了,我做科研就没有用了。”
他的嘱托是出于好意,钟宛知道他心善,赶忙应了。此后两人抛开那些略显沉重的话题,转而聊起实验室里的“树”,一直聊到后半夜隐者回来,钟宛才起身告别。出于感谢,隐者亲自送钟宛回房,走到门口时,又说明天的任务都安排在下午,钟宛心想这还行,自己可以睡个懒觉,表情就轻松了一些。
隐者见钟宛放松,自己也莫名地舒了一口气。随后他低下头,悄悄打听钟宛今天都和他弟弟聊了什么。钟宛晃了晃脑袋,不懂他们两人为何不直接沟通,非要找个中间人帮忙传话,却还是老实回答:“先生拜托我帮忙,带一些东西回来,好助他研究桂树。此外,先生还问月神的本名,大概怀疑她是你们天时的历史遗留问题。”
刚来东大陆投奔组织的时候,钟宛嘴里还蹦不出这么多新鲜词儿,结果到现在,他居然学会了调侃。隐者听得一愣,旋即一巴掌扣在他脑袋顶上,摁着他揉了半天,方才追问:“你说的历史遗留问题……是个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可能是东君的学生,又或者是学生的学生。她‘寒声’那个名字,兴许也是假的,她没准儿是从你们东大陆跑来的人。”钟宛如实相告,不作半分隐瞒。隐者听罢,“嘶”地抽了口气,而后嘀咕:“你们这样一讲,弄得我也怀疑了。我明天就叫他们作调查,但在有眉目之前,你先不要操心这件事,只管好好执行原计划。”
“好的。”钟宛说着,又极具礼貌地向首领鞠躬。隐者摸摸他的头,很快转过身走掉,直接返回自己的卧室。他望着对方离去,几秒钟后关上屋门,摸着黑钻进浴室,打算在上床休息以前,先在水里泡一段时间。
和泡澡比起来,钟宛还是更喜欢淋浴,但今天情况特殊,他不想站着冲洗。他放了满缸热水,像鱼一般滑了进去,挂在边沿处暗自思索:他想更细致地整理一下自己接受的任务,以更高的效率完成首领和先生的托付。
首先,他得排列出轻重主次;其次,他得重新规划路线。他琢磨了许久,直到热水都快变凉了,才慢吞吞地爬出浴缸,摸出吹风机吹头发。这会儿,他的视线又落到镜面上,镜中映出他自己的身体,吕茜给他留下的伤疤还明晃晃地横在他最熟悉的位置,然而今时今日,他心中盛满的不是悲哀,而是希望。
他舒服地睡了一晚,又养精蓄锐一个上午,中午在基地食堂吃过饭后,他便带领队员们出行。他的队员倒不似他这般心潮澎湃,他们一路上小声交谈,聊的净是一些与正事无关的闲话,他在通讯频道里旁听,时不时无声地笑一笑,既不去阻止,也不贸然参与话题。之后众人接近王国边境,不消他开口提醒,大家已安静下来,先前收在保护套里的枪械也被取出,“咔哒咔哒”地响了几声后,就纷纷进入备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