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队员们绕来绕去,转来转去,终于把边境线附近的空缺又填补完整一块。隐者在总部的网络上看到他们更新过的地图,许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害怕他们惊动草中潜伏的长蛇,没过多久便给他发消息,叫他查探得差不多了就赶快回来。那条消息来得无声,这大大方便他装傻,他假作没看到,无视了首领的提醒,又在此地停留片刻,就转身向同伴招招手,叫他们跟随自己,继续深入王国。
同伴们仗着有装备防护,鬼鬼祟祟地缀在他身后,像北大陆本土的野兽一般,于长草中潜行。他时不时地回头瞄一眼,飞快清点人数,心中却没那么紧张,毕竟眼下他正做的事情,和他儿时跟吕茜玩的游戏非常相像。那时他们不过六岁左右,每天都陷在自然造就的风景里,而过去的他倒是从未想过,十来岁的自己,居然还跟六岁那年没什么两样,顶多是心境有些微妙的不同而已。
光滑坚韧的草杆儿能够遮掩住钟宛的身形,同样也能为他的敌人提供隐蔽的便利,关于妹妹的回忆才勾起深埋心底的一点儿感伤,钟宛就马上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应当集中精力,专注于眼前的任务。他确实得作一些适当的开拓与探究,同时保证自身和同伴的安全,尽管大事不急于一时,可他也不能无功而返,他感觉就凭当前这种程度的进展,还远远不足够,他兴许得往更深处走一走。
但就在此时,隐者又发来一条新消息,看上去大概是预感不妙,所以召他们紧急回返。他眨眨眼,内心闪过一丝犹豫,几秒钟后却又再次装傻,无视了首领的要求,反正这里天高皇帝远,隐者的某些命令,他完全可以先放放,暂不接受。他脚步未停,依旧向前方走去,约莫过了五分钟,隐者终于忍不住,给他发送了一条弹窗消息,紧接着质疑道:“你根本不在乎我说什么东西,是吗?”
首领的指示,当然值得在乎。只不过钟宛也有一部分独特的打算,他想使用首领下放给他的权力。隐者的最新消息一到,他就把自己的意图告诉对方,隐者听他竟是这么想的,一时间沉默了,半晌后方说:“如果你真的计划周密,那你再往前走上一段,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相信你会作出比我们更准确的分析。”
在这世界上,不被相信的事情多了,难道他就容不下一丁点儿冒险的成分么?钟宛看出他不是一名赌徒,假若他像旅人那样,偶尔拥有赌徒的心态,现下钟宛和他的交流,肯定会进行得顺利许多。又在护目镜上按了一下,钟宛就叹口气,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实现更多思想碰撞,走在队伍最末尾的成员便发送了警报,钟宛见状,立刻切出聊天界面,转头望向异状来处,可那里并不见任何反常,只是有一丛草被大风吹动。
是感官敏锐,发现了藏身于暗处的敌人,还是草木皆兵,被错觉吓了个屁滚尿流?钟宛眯起眼睛,试图分析现状,那发出警报的成员看他静静的,还以为他生气了,于是低声辩解:“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人影。他们的速度很快,身上也带有熟悉的气息,应该是王国的异能者没错。”
这微弱的分辩,经他佩戴的设备传送至钟宛耳中。钟宛一瞬间警觉,其他人也及时改变队形,防备心十足地打量起四周。现下他们所处的位置,确是一片无人探索过的野地无疑,这也便意味着,他们在此遇袭的概率绝对不低。
暗处的敌人,自然也留心着他们的反应。他们一换阵型,四周的长草就纷纷摇动起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里面冒出不少手捧桂枝的人。这些人神情木然,不晓得是原本就如此,还是被控制了,总之无论如何,这帮家伙来意不善。
本着“能交流则交流”的想法,钟宛试探性地同这群人搭话,然而他们一个字也不回,活像是聋了哑了,钟宛看他们实在不接受沟通,当下只得作罢。双方无声地僵持,过了很久才有一名中年男子率先动作,钟宛转眼一瞥,瞧见他衣衫上佩戴的鸟羽和兽齿,登时明了这就是敌方的小头目,即刻一挥手下达指令,要队员集中火力攻击此人。
队员无比机敏,钟宛话音未落,数条红线已然锁定那名小头目。可此人擅长防御,政府提供的枪械,亦无法轻易击穿他的“盾牌”,并且在众人针对他的同时,他的下属们借着他的协助,竟然来抢夺天时成员的装备。钟宛因而大惊,没多时便抬起双手,调用草间的积雪凝冰,打算将这些人全数封冻。
有植物生长的地方,冰雪其实不算多,好在钟宛并没有感到太吃力。只是敌方貌似早就清楚他要来似的,居然派出能够纵火的对手来纠缠他,他受到干扰,行动难免迟滞,敌人便趁此机会,愈发凶猛地攻击他的同伴。他哭笑不得,更加不敢放松,终于,随着力量的不断叠加,那些火苗也被他封在了冰里,月神的部属们努力发动异能,然而从掌中冒出的仅剩下灰烟缕缕,早前明亮灼目的焰光再难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