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隐者好像也没讲过计划有变动。他只是通知大家回来一起休整,等过几日再出发,其余的话并未说。钟宛轻轻咳嗽,马上又扯开话题,问先生最近感觉怎样,有没有多理解亲人一些。
他会在意别人的家庭关系,让师清齐有些惊讶。但师清齐还是回道:“我的确更懂他了,不过这并非他本人的功劳。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表现得非常讨厌,我之所以能够想通,是因为我在深入了解‘树’和自然。”
不管是通过何种途径,横竖他现在宽心了。钟宛十分欣慰地舒了一口气,随后提到自己脑内偶尔出现的念头:“实际上,我有时候会想,我执着于改变现在的妹妹,是不是做错了,太以自己为中心。可我慢慢领会到,完全放任亲人,是不合乎人类社会道德的,而我们既然自认为是人,就应该把道德铭记于心。”
“你妹妹年纪小,人生经验不太丰富,更何况她现在是被月神迷惑,在此前提下,她所作出的选择不能说是她本人的选择。”师清齐望向钟宛,含蓄地告诉他,他的行为是合理的。钟宛得到认同,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欢快:“幸运的是,她从月神和风神的交谈当中知晓,我的确是她的亲人。我认为,在此之后她还会发现更多,而那两人的表现,会把她逐渐推远,最终推回到我身边。”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见他这么有信心,师清齐便祝福他,接着又讲,“在北大陆所获取的经验,让东方的某些科研团队非常激动,将来你妹妹如果不跟你一起定居,那你一定告诉她保护好自己。”
先生所说的事情貌似挺危险,听上去大约是“人体实验”一类的活动。钟宛感觉可怕,急忙点头答应,并将此事记在心里。不久后,他没忍住嘀咕道:“我一向觉得,文明越发达,人们的心灵就越平静。”
他的看法不能说错,却也算不上全对。师清齐思考良久,最终向他解释:“你想象中的社会,可以说是发展到顶点的文明。东大陆目前确实是最发达的地区,可人们的经济水平和思想水平,依然不太均衡。”
钟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转过脸,继续对着树下的水体发愣。那水倒是一直平静,并不见半分异状,所以钟宛瞧着瞧着便感到无聊,当下站起身,准备走动走动。然而他刚刚起来,“树”就伸出枝条,勾住了他的衣领,他微微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先生,但对方也是满面迷惘,显然不清楚“树”为何如此,这下他只能坐回原处,亲自与这棵植物沟通。
真正的异能者,可以和力量来源建立起稳固的连接,并听到“树”的心音,只不过钻进他们脑海中的“声响”,会因他们的觉醒程度不同而有所差别。钟宛身为高级异能者,他能听到的声音自然是清晰的,但“树”其实很少讲话,绝大多数时刻,它仅仅是给它的孩子们唱歌,助大家放松心情。
今天“树”不歌唱,钟宛还觉得挺意外,而它接下来的表现,让钟宛明白了它也在备战。它温柔地给予了钟宛更多力量,得到那些馈赠后,钟宛精神一振,又过不久,便试探着发问:“你给我的这份能量,是从桂树那里获取的吗?”
这一句刚问出口,脑海中就响起一声笑。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它是钟宛心目中“树”的样子——为了让孩子们开心,“树”在和他们交流之时,总会化身成最能给他们安全感的对象。
最能给钟宛安全感的,还是他早早过世的母亲。不一会儿,女人的声音又响起,这次是对他说他妹妹的事情。他感觉有点儿奇妙,险些没注意听,直到“树”告诉他,月神对吕茜的控制正在减弱,他才睁大双眼,分外惊喜地自言自语:“那也就意味着,她快回到我身边了。”
“树”没有接钟宛的话。它把此事转告完毕,就和钟宛断开了关联,只放对方独自开心。钟宛摸摸额头,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片刻后,他望向先生,不乏兴奋地说:“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尽快开始行动了。”
“你也不需要等待太久。”师清齐注视着他,眼神一如往常那般平静。又看了他半晌,师清齐便低声道:“你刚从灯塔那边回来,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我的事情也说完了,‘树’的意思你也领会到了,不如先回房间,小睡一觉吧。”
钟宛本来不累,结果被他这么一问,困意竟然“唰”一下漫了上来。于是钟宛打个哈欠,挥手向他告别,转身离开了实验室。接着,机器人就送钟宛出去,待到客人走远,它便关上大门,继续“吭哧吭哧”地打扫房间。而它才努力了五分钟,屋门就被人打开,它抱着拖把望过去,发现是首领回来了,立刻谄媚地迎上前,隐者低头扫它一眼,顺手拍拍它的脑袋,之后又绕过它,快步走到实验室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