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一样想到这茬的钟宛,在她笑了之后紧跟着也笑了。不过,为了更大的益处,忍受可以忍受的烦恼,应该是人类共同的习惯。如今回想起这段往事,她便发觉现下的自己居然跟当年的那位朋友差不了太多——双方都是在实利和舒适之间选择了前者。
又反复回味了一番,吕茜竟从过往当中汲取到了新的力量。她做了个深呼吸,鼓励自己坚持下去,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能等来拨云见日的那一刻。
如是一想,她的心情大好。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就下床来到桌边,面对紧锁的房门,调出浮屏窥探桂树的状态。这会儿时间还早,王国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未醒来,藏匿地底深处的桂树亦在休眠,她看了半天,觉得没意思,就关掉浮屏,想出门转一转。
由于月神和桂树足够残忍,眼下在王国内部,只剩三分之一的信众。另外那三分之二的去向,也不必多说了,他们都上了战场,并且大多数变成了桂树的养分。吕茜根本不敢细想他们的死亡,经过他们早前的居住地时,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继而心想:“如果我力量强大,能保护大家不受伤害,那该多好。”
说到这里,忽又想起安睡在桂树之下的那个人。过半的模模糊糊的印象,和余下那一些清晰深刻的印象,在吕茜脑海中大致还原了他的轮廓。吕茜想到自己见过的活着的他,一时感到心痛:他是在那些信众前面的,无辜的受害者。
吕茜医治过许多病人,救助过许多伤者,其中有人症状轻,伤势不严重,过不了几日,便能活蹦乱跳,却也有另外一群无法再延续生命的,即便倾尽全力救治,最终也难逃一死。照理来说,她经历过这些,早就该习惯了,可时至今日,她依然会为旁人的离去而伤心。
与此同时,她又是相当聪慧的。只要她够清醒,她就能弄明白自己的情绪是因何产生。刚走到祭台附近,她便意识到那份伤感是“设身处地”所带来的,在看见别人失去亲朋好友之后,她会想象自己也面对同样的灾祸。
哪怕是不讲究各种道德的野生动物,也会惧怕同类的死,更何况是心思更为复杂的人类呢?吕茜摸摸心口,停了一阵才继续前行,不久后,她遥遥看到桥下那一泓微微摇荡的金色水潭。
被桂树回收的异能,后续都以这种形式重新释放并分配。吕茜走到河边,找个位置坐下,低头注视那水中的光芒。未过多时,她便弯下腰,一手扶着栏杆,一手去碰流水。与水接触的那一瞬间,她发觉有比以往更明显的强力倾注而来,并且那力量似乎能够蛊惑人心。
她本来是不喜欢争夺的性格,不料在触摸流水以后,她内心居然冒出一个念头,想得到更强劲的能力。这使她发觉异常,很快,她猛地将手缩回,格外谨慎地远离了这条古怪吓人的河流。
但除了这里之外,地下王国范围内似乎再无其他风景可看。吕茜皱了皱眉,略微有一点不悦。王国的风光实在太贫乏了,来到这里的人,起初可能还有新鲜感,待到时间长了,就容易心生烦厌。
即便如此,也得往远处去,不能跟这条会迷惑人的河流呆在一起。吕茜苦恼地按按额角,随即迈开脚步,想沿着沟通上下的那条长廊走一个来回,就当是散步。然而长廊的幽深带给她的并非静谧,反倒是焦躁,因为就连这儿,都充斥着金色的痕迹。
弥漫在空气中的点点金芒,让吕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又向前走出一段,她便无奈地转过头返回来处。这时整个王国渐渐苏醒,她沿途所见的,除守卫以外还有不少平民,他们看到她,就向她行礼,也不问她刚刚去过何地。
他们不经意的回避,和后来月神的反复盘问,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吕茜闷闷不乐地撑着脸,以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回答月神的问题,希望能通过这种方法,暗示对方自己的心情不太好。怎料月神并不在乎她的情绪如何,她越是答得敷衍,就越招来质疑,听着那一连串提问,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幸运的是,风神良心未泯。目睹姐姐对一个只是想外出散心的孩子“死缠烂打”,风神就有些不愉快。月神还想再从吕茜口中撬出一点什么,就听妹妹劝阻道:“她之前长期住在圣殿,那儿环境敞亮,而现在她陪我们一起呆在王国,习惯不了这边的阴暗,总想出去透气,其实也很正常。”
一听妹妹也为吕茜讲话,月神就适时地止了声。但吕茜心里清楚,等到风神走后,她还会用另外的办法进行试探。为了避免和她单独相处,导致心情低落,没过多时,吕茜便央求:“你今天带我去战场吧。我有治疗的能力,也能帮上你们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