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尚存者,总会因曾经的过失而忐忑。别人是生怕被惩罚,他们却是不被惩罚就不能安心。在常人看来,这样的心态应该很可笑,想到这些,师清齐从椅子里站起身,面对水潭伸了个懒腰。
为排解心中情绪,他准备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大家所说的那群正在往诡异方向进化的鱼。向哥哥打了声招呼,他就推开房门,目标明确地前往观景桥,可他刚走到半截,忽而发觉那桥上有人,并且看他们的模样,好像是在争吵。
……这可真是奇怪。他们两个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怎么会吵得如此激烈?师清齐有点儿困惑,又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他便无奈地退回自己的房间,言知意见他去而复返,不禁意外地问:“不是要去看鱼吗?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外面有人在吵架,我不好意思靠近,所以还是回来,呆在屋里歇着吧。”师清齐含蓄地回应,也没讲外头吵架的是谁,但言知意居然知晓那座桥上发生了何事,他还没换个话题,就听哥哥说道:“他们兄妹俩,确实也会意见相悖。”
哥哥不吭声倒也还好,这时他一讲话,师清齐便控制不住地要怀疑他。而他也发觉自己失言,多嘴暴露了某些事实以后,他马上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合着眼往床上一倒,当着弟弟的面儿笨拙地装睡。
兴许是被强大的异能惯坏了吧,现在他的伪装技巧大大退步,师清齐一看他的举动,就能立刻找出破绽所在。不过今天师清齐也累了,根本懒得和他掰扯,见他躺倒装死,师清齐便脱下外套,换上睡衣,而后钻进被子里,打算趁早休息。
他们两人一个装睡,一个真睡,总而言之都挺安静。钟宛和吕茜那边就不同了,兄妹俩意见相左,于是从屋里吵到屋外,从走廊吵到桥头,而他们争着争着,最后又回到房间里,气呼呼地坐在大床两侧。
钟宛本来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接回妹妹,隐者等人当然也没想过,因此,首领分配给他的房间,里面只摆了一张床。他在靠门的那一边坐着,背对吕茜生闷气,过了许久,愤愤不平地想道:“今晚我们是不能躺在一起了!等下我要去找机器人拿一床换洗的被子,再要一只枕头,干脆一个人在地下睡!”
考虑到自己今夜的去处,他即刻站起身,想和那缩在墙角充电的小机器人沟通。不料他刚刚动弹一下,坐在大床另一头的吕茜就感应到了,他尚未迈开脚步,便听到妹妹问:“你要去哪儿?你不会真的想离开北大陆吧?”
“我是想走没错,但又不是现在!”钟宛捏紧拳头,气呼呼地转回去看她,“今天你睡床上,我要睡地下!我刚把你接回来,你就和我吵架,要不是只有一个房间,我早就跑了,还用跟你在这里讲废话?”
哥哥的话说得重了,可吕茜并不在意,毕竟她也知道,钟宛一向嘴硬心软,而且在妹妹这儿,他总是毫无底线。她没接钟宛的茬,又与哥哥对视片刻,她就蹬掉拖鞋,爬上了床,略显任性地占据了本来属于哥哥的地盘。
吕茜的安静,让钟宛的愤怒平息了少许。他深吸一口气,不久后唤醒了在角落里休眠的机器人。机器人举着手臂,像人类那样活动了一会儿,便依照他的指令,滑出房门去给他拿被子枕头,他目送这小东西离去,随后转过身面对吕茜,此时妹妹正巧也在看他,见他似乎镇静了一些,吕茜便说:“我们其实应该有条理地沟通沟通,而不是各执己见,屏蔽对方的观点,按自己的想法去吵架。”
“你说得对。我先喝两口水,等下我们好好地聊一聊,可以吧?”钟宛说着,走向桌子要给自己倒杯凉水来灭火,而在气恼之余,他还没忘记妹妹同样会口渴,竟然给吕茜也倒了一杯。
得到哥哥的关心,吕茜狡黠地眨眨眼。她明白,自己已经胜利了一半。从钟宛手中接过那杯水的时候,她还特别留意了对方的表情,虽然钟宛是一副神游的样子,并不在她想看到的状态。
当他们把杯中的水喝干,先前被使唤去跑腿的机器人也回来了。它力大无穷,独自搬回足以将它整个儿覆盖的物品,行动也不显得迟缓,吕茜因而多看了它两眼,钟宛见状,顿时意味深长地说:“在东大陆那边的家里,还有很多像它这样的东西……”
“你就这么急着去东大陆定居吗?”吕茜问,“你难道对我们的家乡全无感情?我们住过的小屋是被改建了,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可这片土地,依然是我们生长的地方,你真的不喜欢它?”
那种眷恋,钟宛本来也有一些,可他熟悉的事物已经全都不见了,并且东大陆的日子比这里舒适许多,如果让他二选一,他还是愿意去发展更好的地方,过安逸平淡的生活。吕茜话音刚落,他便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唯一的目的达成了,还留在这片战场上,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