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感觉你很烦。”师清齐刺了他一句,旋即又道,“如果他所谓的复活,其实是一个谎言,那我的复活,不也变成假象了?可我现在确实好端端地坐在你跟前。你要质疑‘树’,首先得质疑你自己,其次得质疑我的存在,难道这是现在正困扰你的问题?”
“你和他不一样。你是我再造的,他是‘树’再造的,个中差别你恐怕不懂,但的确有差别。”言知意讲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也没给弟弟认真解释,好在师清齐早已经习惯了他“神神叨叨”的样子,见他貌似在敷衍,也不感到恼火。兄弟两人静了一霎,师清齐就挑起新的话题,询问他的下一步打算,然而他只是摇头,似乎尚未制定好合适的计划。
最好的计划,兴许是“没有计划”。北大陆的情况着实复杂,预想中很快就能打完的仗,拖到如今也不见多少眉目,也难怪他为此发愁。师清齐不想给他添堵,于是不再追问,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竟猛地站起来,将双手背到身后,围着弟弟兜起了圈子。
师清齐被他转得头晕,却也不开口喊他停下,只默默地闭上双眼,等他停止走动。过了约莫十分钟,他在弟弟背后停了脚步,随后弯下腰,将手臂环在对方身上,师清齐这才睁眼,并询问道:“你有怎样的新想法?”
“嗯……我不告诉你,你猜猜看。”言知意耍赖一般卖关子,故意吊师清齐的胃口,而后者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见他不讲话,索性打开个人设备,开始跟女儿闲聊。他被搁置了好半晌,自己便忍耐不住,只好趁着父女两人聊天的间隙,见缝插针地小声说:“我想明白了——复活是真还是假,根本就不是重点,只要我说他是真的,那他就是真的。”
“是这样没错。”师清齐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倾向于‘树’真的拥有那种能力。它一向很神奇,在它身边,还围绕着许多人类无法解开的谜团。我的存在,就是它神奇力量的证据之一。”
弟弟始终在研究自身,这一点言知意再清楚不过了,但他不希望师清齐再研究下去,他认为这种探索不可能有尽头。对方还想继续向下说,就被他急匆匆打断,紧接着,他嘀咕道:“或许这棵植物根本不像你心目中那么神奇,只是你相信了它编造出来的故事。人类社会里有着太多故事,它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你不应该太迷信它,不应该太相信自己的意识。”
可人类如果不信自己的意识,又该去信什么东西?师清齐挑挑眉,不准备和他继续争论,只转眼望向水潭那边的钟宛。他循着弟弟的视线看过去,没多时便笑了,原来钟宛的睡姿像一个小婴儿,乍一瞧还真的挺有趣。
许是感受到他们的注视,钟宛忽然动了动。几分钟后,他舒展开手脚,半闭着双眼坐起。“树”把他送回岸上,与他分别时还拍了拍他的脸,言知意见状,便走上前问他和“树”都进行了怎样的交流。而他迷迷瞪瞪的,过了许久才回答:“它告诉我,我妹妹的能力被压制了,需要……需要外界的刺激,才能进一步觉醒。”
“还有吗?这听上去都是废话啊。”言知意十分没礼貌地嘲笑了“树”,引得潭中水波阵阵抖动,好在那棵植物气量够大,简单地表达过不满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钟宛回头瞄了水面一眼,随后摸摸胸口,凭借着自己有限的理解,接着向下说去:“‘树’告诉我,她觉醒的契机藏在某个人身上,那个人和她关系密切,但并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那大概率就是——”言知意说到这儿,忽然听见实验室外面有人敲门,转身看过去,正好瞧见吕茜和寒衣带着青年回来。钟宛看到寒衣,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认同首领的看法,之后,他心事重重地走上前,附在寒衣耳边对她讲话。
对于他的“亲近”,寒衣还有些抵触,毕竟他是个男孩子,先前还看她不顺眼。但她很清楚,他之所以凑近,是因为有重要的讯息得转达,为了不耽误事情,她硬是忍住了走开的冲动,站在那儿听他把话讲完。待他啰嗦够了,两人才拉开距离,而后又换她走近水潭,去向“树”反馈自己的意愿。
他们和植物如何交流,交流的结果又怎么样,言知意不太关心。当寒衣进入植物的怀抱,此人便占了她的位置,摆出一副少有的礼貌态度,和那名青年谈话。眼下这青年看上去不再呆滞了,一双眼眸终于有了神采,也能正常地与人沟通,双方简单聊了一阵,便说到月神和王国,以及那棵妄图取代本体的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