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戒备森严，他们的防护也做不到滴水不漏，况且某些普通人心理素质不强，一见到桂树出现，就吓得心慌腿软，还要附近的人帮助他们闪躲。抵抗了四到五次之后，桂树抓准空隙，陡然穿透数人的身躯，那几人没来得及逃跑，一眨眼间就被它吸成了干尸。旅人因而大怒，即刻借力跃起，要斩断这棵植物害人性命的“工具”，但她身边少了经常与她配合的同伴，缺乏琴师手下傀儡的帮助，她的杀伤力大打折扣，花费了好大工夫，才勉强断掉一根较细的树枝。
那根细弱的枝条本来就营养不足，发育不良，她将其斩下，反倒方便了桂树。这让她既无奈又窝火，好在“树”马上偏移重心，来此保护最弱势的普通人。她和“树”相互协调，总算把敌人击退，可惜此刻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干尸，而在尸体身旁，幸运也不幸的人们嚎啕大哭，她的双耳被吵得生疼，却不愿责备这些幸存者，因为她也清楚，失去家人和朋友，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并且，作为这些人的保护者，她没有闲暇去陪他们一起伤心。他们可以有情绪，可以被眼泪模糊视线，她却不能。她眉头紧锁，一面后悔没有把琴师带来北大陆，一面调出浮屏，试图搞明白那棵被打退的植物现下又蹿到了何方。
综合观测室那边传来的消息，和自己所掌握的细节，旅人推断桂树下一步要去攻击实验室。这真正麻烦了，首领和寒衣的亲人目前都在该处躲藏，尽管他们和“树”紧贴在一起，也能化作虚影，藏入另一方世界，可桂树也很敏锐，这东西说不准会在本体藏匿他们之前，率先将他们拦截。
--------------------
明明气温在回升，怎么屋里冷成这样，还得开空调（……）
第92章
================
外界的剧烈震动，早就传到了实验室内部，只不过藏身于此的两人都不太紧张，自然也不觉得急需救援。不消任何人提醒，他们已机敏地化作虚影，坐在“树”最稳固的一根枝条上，随时准备融入它的体内，在它的怀抱中隐蔽。而使他们迟迟不肯躲藏的，是一种不知从何处来的“责任感”，他们认为自己多多少少得帮上亲人一些，不该像累赘一般，只会等待保护，不起任何正面作用。在这一念头的影响下，他们有点儿不安，未过多时，青年便问：“我能到外面去，看看我妹妹吗？”
他的心情，师清齐也能理解，可是寒衣正在作战，青年贸然外出，恐怕只会引得她分心。所以，师清齐摇摇头，建议他继续等候，他看对方不太同意，只好垂下眼睛，凝视树干下方的水波。师清齐见他貌似在发愁，便有心缓和气氛，当即谈起较为轻松的话题，可惜他仅仅关心他的妹妹，师清齐对他讲的那些话，他并不感兴趣。
发觉未能扯开他的注意力，师清齐索性住了口。实验室里安静了好一阵，才活跃不久的氛围马上又变得沉重，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青年有些不舒适，于是他反反复复地抬起头又低下，末了发出叹息，道：“我想保护妹妹，想保护家乡，但现在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陌生，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要在此刻谈论这些事吗？师清齐颇有几分不确定地张了张口，想接茬却又不敢。约莫过了十分钟，才鼓足勇气说：“上次我听见她在抱怨你，说你比从前更固执，并且固执得非常奇怪，分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又不愿意被告知姓名。”
对方所说乃是事实，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青年直接地承认了，随后解释：“重新拥有意识之后，我经常产生很怪异的感觉。大家告诉我的事情，和我印象当中的不是完全贴合，比如说，我其实有两个妹妹，可我只记得一个。”
这么说来，遗忘自己的姓名，对他而言好像也是挺正常的。师清齐转过头看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紧接着想起过去的经历，但每个人的具体感受并不一致，别人的经验，不一定会对他起作用，与其自以为是地教导他，倒不如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冷静下来思考。
目前困扰青年的，恐怕是自身存在的问题。忘记了许多以后，再回顾往昔之事，脑海中就很容易冒出这么一个疑问：“我究竟是不是我？”从前还在上学的时候，师清齐曾经读过一本书，在当初的年纪，他难以理解书中内容，直到复生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困扰——过去的记忆和全新的身体结合的产物，到底算不算是我自己？
北大陆的教育水平相对落后，不少书籍根本传不到这边来，因此，青年大概率没有读过师清齐想到的那本书，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困惑。师清齐盯着他瞧了一阵，心中五味杂陈，于是轻声问道：“你认为自己是虚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