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从中获益的究竟是谁,其实并不好说。师清齐散漫地应了一声,之后没再接他的茬,就那样靠着座椅静静地合上了眼睛。他见弟弟仿佛不太高兴,于是轻轻叹气,师清齐听到他发出的动静,明白他可能想多了,却也不作解释,竟放着他独自郁闷。直至车辆再次停下,师清齐才睁开双目,伸个懒腰,询问他这回打算在西大陆停留几天,他发觉弟弟主动交谈,瞬间打起精神,老老实实回答:“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一周以内,我们就能回家。”
如果七天内就能回去,那他这次要购买的物资,应当不是太贵重。师清齐大概懂了这场交易的内容,即刻点点头,随后挑着相对好听的话讲了几句。这时钟宛转过头来,趴在座椅靠背上,双眼亮闪闪地望着他们,瞧这模样,大约是先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因此盼着先生能带他的妹妹一起去公园。
钟宛的各类愿望,师清齐一般都会满足。他很喜欢这个与他哥哥相似,并且还没来得及被社会打磨出“圆滑的缺陷”的孩子。面对钟宛的时候,他连声音都放轻了,隐者在旁边瞄了他一下又一下,末了重重咳嗽,无言地控诉他的差别对待。
将妹妹托付给先生之后,钟宛又看向首领,用眼神询问对方接下来要先去做什么。隐者注意到他的视线,顿时站起身,捧着设备对他招了招手,他立刻把行李箱交给妹妹,乖乖地跟着对方下车。西大陆政府派来的使者此刻果然已经到达车站,他才走出车门,就看见熟悉的牌照,不过今天驾驶座上坐着的司机,不是他印象当中那一位。
因为他和司机不熟,这一路上他始终不曾开口。隐者倒是话多得很,一会儿讲北大陆的风物,一会儿讲东西双方的生意,那司机看起来也跟隐者比较相熟,总之这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顺顺利利地接上,钟宛旁听他们两个聊天,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点儿孤独,好像自己被排挤在外了一样。
但隐者只是跟熟人闲扯而已,并非有心孤立他。察觉到他许久未讲话,抵达目的地之时,这名首领就搭上他的肩,开始跟他胡说八道。他听了满耳不切实际的空话,越听越感觉离谱,没过多时,便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把你的承诺当真,还是跟你一起,互相开玩笑?”
“我感觉你不是那么较真儿的人。”隐者松开他的肩膀,加快脚步走在他前面一点。他稍稍落后一截,随着首领走上楼梯,之后又说:“不管怎样,只要那一个月的假期是真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从北大陆跑到东方来找你,又跟着你折腾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把我妹妹带到更好的,更适合生活的地方。”
“你的目标很明确,这是我欣赏你的其中一个原因。”隐者给了钟宛不错的评价,旋即推开前方半掩的那扇门。下一秒,一只淡绿色的机器人蹿了出来,钟宛低头一看,发现它的脑袋顶上居然开着花,不禁“咦”了一声,弯下腰去,而它极具亲和力,程序设置得也较为贴近人类幼崽,感应到有人正在靠近,它便抬起双臂,从头顶摘下一朵小花,笑嘻嘻地送给客人当作礼物。
东大陆使用这样的机器人吗?钟宛不太清楚。但他记得东部的科研成果比西大陆这边的更具有人文气息,如此想想,眼前这小东西的产地大概率就是东方。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他伸手接过了那份赠礼,可惜隐者忽然催促他进门,他眨眨眼,带着花朵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只机器人。
隐者刚下车不久,这会儿其实还需要休息,然而他硬是坚持着看完了甘云容送来的图纸。接连喝了朋友三杯好茶以后,他才放下手中图样,站起来揉揉脖子,甘云容看他显露疲态,于是好心问道:“你现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隐者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很快又坐回沙发上,她听出对方是在胡说,倒也不觉得生气。片刻后,她就转向钟宛,问起对方今后的打算,钟宛不懂她为什么要探听这些,却还是诚实地回话,表示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好妹妹,在东大陆度过余下的时间。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钟宛没有想过,他接触到的高级异能者们在和他相同的年纪,个个都过得苦大仇深。所以,他也未能读懂甘云容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到对方那样笑,他还以为自己得到了祝贺之类。不过,甘云容给他的虽然不算祝福,却也不是诅咒,她确实希望他能守住他的家人,并好好体验东大陆的和平与安宁。
此后,钟宛又陪着隐者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才去实验区帮忙测试新的装备。这回首领订购的物品,杀伤力并不太强,但防御等级非常高,也不晓得他在防备从哪里来的敌人。当他带着同行人员坐上前往旅馆的车辆,钟宛便悄悄地问他,想要搞清楚他准备去哪里打仗,他听了这幼稚的提问,登时笑出声音,过了一阵才回答:“目前我们不会再进行任何形式的战争,但各类装备的升级,依然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