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学生无不投来敌视的目光，她们却丝毫不受影响，仍沉浸这难得的快乐之中。最后还是管理员过来打招呼，让她俩安静点，她们才消停下来，又坐回到沙发上。
“别用纸巾擦了，擦不掉的，这是卸妆水和化妆棉，拿这个去洗手间洗吧。”
说这话的时候，秋雅的笑容依旧无比灿烂。栗夏接过东西，起身往洗手间走去，半路停下来回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秋雅的背影。
是错觉吗，总觉得今日的秋雅笑得格外多，格外甜，有种故作开朗的感觉。是笑容遮掩了她的虚弱吗，同一件浅黄色的短袖针织衫，总觉得今日耷在她肩头，显得特别宽松的样子——不过一周没见，秋雅好像消瘦了许多。
“这么美的笑容，怎么会是假的呢？是我想多了吧。”栗夏愣了几秒后，摇了摇头，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真心也好，伪装也罢，这次会面是她最后一次见秋雅笑得这么灿烂了。往后的日子里，很多事情都变了，例如拍摄这件事，所有入镜的衣服都变得清凉露骨，所有拍摄的主题都变得极具暗示性，整体的拍摄频次也高了很多。
宋秋雅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越发不爱说话，不爱笑了。她几乎不与外界的任何事物发生信息交换，只像玩偶一样机械地完成任务。即使到了休息时间，也只是望着远方沉默、发呆。她把包括栗夏在内的所有人都屏蔽了，把自己锁进一个壳里，不让外人进来，不让自己出去。
栗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她会尝试用摄像机或者手机在秋雅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记录她的样子。对镜补妆也好、整理衣服也好、看着夕阳呆呆地不动也好……她抓住一切机会执行着这件事，好像已经提前感知到，若再不多记录一些她的样子，就会来不及……
并且，栗夏最近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第16章废墟里的天使
十月末，艳阳依旧高照，气温却不如之前高了。校道上，和风拂面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呆在户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傍晚，太阳将落未落时，秋雅约栗夏来小礼堂后面的草坪见面。
本以为这儿比较僻静，来了才发现，围坐在一起玩桌游、吃零食的学生早把地方占满了，她们只好转战到学校西门附近一处荒废的草坡上。
西门外没有商业区，来往的人很少，视线之内，只有一棵歪脖子的紫荆树孤零零地立着，风一吹就掉下花瓣。花瓣散落在泛黄的杂草上，看起来十分寂寥。
看着这样的情景，栗夏不禁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望向秋雅——秋雅立在草坡下面，看着那颗摇曳的老树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忧伤，突然又想不起要说的内容了。
两人就这么在沉默中开始了拍摄的准备工作。
秋雅脱下包裹身体的风衣外套，露出里面修身又短小的蕾丝上衣和黑色小短裙，脖子、手臂、腰间、腿上的皮肤被周围的荒芜衬得白皙发亮，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意外坠落在废墟的天使。
这画面迷惑人心，叫人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栗夏几次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才想起来她们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然后，秋雅简单交代了一下今日的拍摄要求，面无表情地朝老树下走去。栗夏提着东西，也跟了上去。
国庆之后的拍摄，性质已与之前不同，如果说之前是记录校园日常的话，现在的画面就是为挑逗观众的情欲而存在。与之配套的，拍摄前的准备工作也改变了。秋雅不再像以前那样反复确认衣着妆容，也不再询问栗夏的意见了。但这不代表她放弃了这一环节，在栗夏看来，她的准备工作反而变得更严苛、更繁重了，因为准备的内容从看得见的部分转为了看不见的部分——每次入镜前，秋雅都要低下头、闭上眼，嘴里反复默念一段什么话之后，才示意栗夏可以开始。
那段话的具体内容无从知晓，但它的作用是明确的。它像谜语、像台词、又像诅咒，把灵魂关进笼子，为身体灌入力量，让秋雅能下定决心去做令她害怕的事情。
这在栗夏看来无疑像一种邪恶的仪式。仪式的祭品是女孩鲜活的生命，仪式的目的是安抚某位残酷的神明。
这次也是一样。
“开始吧。”
自我对话很久之后，秋雅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双腿并在一起背靠树干坐下。
栗夏按她给出的指示，在选定的机位按下拍摄键，将秋雅的整个身体框进画面里。停顿数秒后，放大焦距，镜头从脚尖开始慢慢上移，特写她的腿部、腰部……然后慢慢滑到她的脸部。而在这过程中，秋雅还会配合镜头，移动双腿的位置，或是故意把身体往下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