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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没有哭,结束后一个人去教学楼的天台上发呆了很久;

退宿,租房子,疯狂投入工作;

最佳新人奖,最佳业绩奖,工作节节高升;

买车,买房,把奶奶接过来……

就这样,毫无惊喜的行程,被时间的车轮,被社会的洪流,被不知道叫什么的力量推着往前。除了一直没谈恋爱,适龄了还没结婚生子这一点外,她基本活成了被同龄人羡慕、被长辈们夸赞的模样。

但偶尔往后回看,栗夏觉得一路走来的风景实在是乏善可陈——实现儿时的梦想,原来也不过如此。

喜欢医院电梯口的这个休息区,还有一个特殊原因。

每当新业市有大型演艺活动时,优先选择的场地就是旁边这个能容纳几万人的新华体育场。住院楼南边的窗户正好对着舞台正正面,欢闹的音乐声响起时,好多病人和家属会来围观。

栗夏也不例外。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她会先到病房处理好大小事宜,而后来休息区抽根烟,理理思绪。如果当晚有演唱会的话,这时候正好能赶上高潮部分。

“真是不可思议啊。”她有时会想:“这边是疾病和死亡,那边是狂欢和享乐,医院和体育场怎么会挨着建呢?”

但有时看着身着病号服的大爷大妈提着吊瓶、杵着拐杖也要过来凑热闹时,她又觉得这个设计其实很有意思——能让被病痛折磨、成日愁眉苦脸的人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大概算是不错的护理措施了。

围观的次数多了,栗夏慢慢察觉到一些规律。

例如,同样是声音,单就乐器声来说,高音虽然清脆洪亮,但传播距离有限,且明显后劲不足,还未飘到医院走廊就变得模糊不清,低音虽然沉闷,但是持久力强,过了很久还会屋顶上回响;和配乐比起来,歌手演唱的人声不知是不是传播路线比较特殊,远远听起来和配乐完全是割裂的,像飘在水面上的油污一样,突兀又刺耳。

作为“山顶的观众”,栗夏欣赏到的演出是一场扭曲的蒙太奇盛宴,模糊难辨的色彩,七零八落的节奏,支离破碎的歌词……精彩的部分早在长距离的传播中被空气吞噬,唯一感受强烈的,只有鼓点的低音敲击心脏,以及人声的狂吼刺穿耳膜。

虽然很魔幻,但她居然喜欢这种体验,常常吸着烟一看就是一小时。

慢慢的,这习惯就成了一种瘾。每当体育馆那头的声响袭来时,她就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像是海藻在大海里被冲着往前走一样,飘飘晃晃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牵挂。

有时,她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分不清自己是舞台上的歌手,还是观众席上起哄的粉丝……抑或是被射灯照着的、夜空中的一颗尘埃。总之,那种彻底放空大脑的感觉,真的舒服极了。

大概和医院的病患一样,她也想短暂忘记自己当下的生活。

演唱会一般在十点前结束,正好,这时候回病房重新确认一下情况,然后乘电梯下楼,开车,发动引擎,回到家后把身体抛在床上……第二天又一头钻进高档写字楼里。

频繁进出新业一院已有近一年的时间,这段重复而疲累的日子即将在今日画下句点。

加护病房里,银发老人带着呼吸面罩躺在床上,面容看上去十分安详。大概是亲属和护工照看得十分细致的缘故,老人尽管生活早已无力自理,衣着却干净整洁,头发也一丝不苟地别在耳后,看不出一点生命即将凋零的痕迹。

洁白的房间、开阔的窗户,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宁静而美好。若不是旁边医疗仪器规律响起的“嘟嘟”声,置身其中的人大概要忘记这是在加护病房了。

半小时前,栗夏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匆匆从公司请假赶来。

“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吧。”医生在电话里这么说道。

离那场《烟花电影》的放映会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如同大一入学时设想的那样,拿奖学金、完成学业、找高薪工作、在城市定居……最后把奶奶接过来颐养天年,这些目标,栗夏以顽强的意志和自虐式的工作态度都做到了。

毕业后,她顺利进入国内最受瞩目的投资银行,成为了一名投资经理,凭着优秀的工作能力和领先的业绩在事业上拔得头筹。收入自然是跟得上的,那种一分钱掰成三瓣花的日子早就不存在了。

这些年,她是和奶奶相依为命走过来的。

朝九晚九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多年,日复一日地困在写字楼的工位上和数字打交道。

倒不觉得难熬,反正回家了总有一碗汤留在桌子上给她。

有时是鸡汤,有时是排骨,有时是鲫鱼,用盖子盖好还不够,还要再用一层棉布包着,保温措施做到十足。但等到栗夏回来,那碗汤还是彻底冷掉了,得用微波炉热一下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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