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子要是带女朋友回来，人家该吓一大跳吧。”
“也许吧，不过这房子我还没有带过女朋友来。”
说完这句话，餐桌那边刚放下的一壶热水烧开了，响起一声提示音。沉林起身走过去，拿了茶叶出来，背对着栗夏开始泡茶。冲洗茶杯，投入茶叶，洗茶，滤茶，每一步都做得细致又稳当。
栗夏闻着沁人心脾的茶香，彻底放松下来，遂放弃正襟危坐的坐姿，半个身体都靠在了沙发上。
“为什么没带？之前不是谈过几个吗？”
“对呀，为什么没带呢？想不起来了。”
沉林专心致志地摇晃着茶壶，让茶叶被热水充分浸泡，然后将茶汤注入茶海中。还差一步，一壶清香醇净的高山绿茶就要泡好了。
“这样啊。”
栗夏静静地等着，没再说什么了。她放松地又吸了一口烟，将手伸到茶几处，将烟灰弹在烟灰缸里。然后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栗夏把那个烟灰缸拿起来，好奇地左右查看：水晶的质地，又厚又重，不像是普通能买到的款式。一个客厅里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平常也不带朋友回家的人，怎么会在茶几抽屉里放烟灰缸呢？他自己明明不抽烟啊。
“喂，沉林，这个烟灰缸是……？”
栗夏刚要开口询问，便看到沉林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原地，像被看透心中隐藏的秘密一样，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
托盘上的两个茶杯早已因为主人身体的晃动而歪倒，刚泡好的热茶还没喝上就洒了满地。
第36章去与留
接上文，继续说回张沉林的烦心事。
分开十二年后，第二个孩子终于回家了，张家父母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孩子身上补回缺失多年的亲情，恨不能把沉林宠上天。
衣服要买最好的，房间选了最大的，饭菜只做他爱吃的，零用钱大把大把地往卡里充，每日嘘寒问暖、谈心慰问更是少不了……宠溺的程度简直能把一个青春期的正常少年逼疯。
过多的关爱会让人喘不过气，一向简朴惯了的沉林当然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份付出对父母来说很重要——积压了十二年的亲情，总要有个渠道宣泄出去才行，憋在心里，只会让他们陷入对孩子的愧疚中无法自拔。理解了这份心情后，沉林什么也没说，笑着接受了一切。
只是到了高考填志愿时，他担心继续这么下去，自己会被父母宠成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于是抱着锻炼自己的想法，打算报考离家较远的成德大学，短暂地离开父母一下。
虽然这个计划对他来说很重要，沉林也没有乱了节奏，依旧选择温和的方式去执行。
他提前向父母作出说明，阐释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罗列了各方利害，又搬出即将在成大就职的表姐做底牌、找了哥哥帮他吹耳边风……循序渐进下，终于征得父母的同意，如愿来到远离家乡的新业市。
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如今又要去外地念书，张家父母心里当然不舍。不过还好，儿子离家前对他们做出了口头承诺：“四年，只是离开四年而已，毕业后我一定回来本地工作。”
于是那四年里，张家父母翘首企盼，就是为了等待沉林毕业的那一天。
他们已提前为沉林规划好最佳的人生路线，回来后想继承家业帮父母分忧也行，想参加工作考公务员也行，总之先把事业安排好，再在本地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在一起才最重要……
他们也十分确信，沉林一定会照这个安排去执行。
且不说这样的安排确是顺畅无阻、前景光明，对一般年轻人来说是不小的诱惑，沉林从小到大又是个听话孝顺的孩子，从未忤逆过父母——即使大学有了自己的想法要去外地，也是和父母商量好了才行动的，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在这种重大问题上一意孤行的。那时候，父母、哥哥、亲戚朋友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个顺利，大学毕业后，沉林擅作主张，在没有提前告知家人的情况下，接下了当地银行的工作。父母还在询问什么时候去学校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沉林早已搬进了租来的房子，开始去单位参加新人培训了。
等他们急匆匆地乘飞机赶过来，沉林也没有给出过多解释，只浅浅地说了一句，“想在外地历练几年，攒点经验。”
如此，父母也不好逼迫他，只能后退一步，寄希望于儿子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早点结束，结束之后，再回家也不迟。
后来，张家父母每次在电话里，或者在春节的餐桌上，都会对着沉林旁敲侧击、左右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