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业这个城市，确实什么都好，气候宜居，经济发达，市中心有高楼大厦，郊区有山林水库，适合年轻人拼搏事业，也适合退休人员养老。
更不用说每年大量涌入的外地求职者了，不同地域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大大增加了新业市的城市活力，比老家那种小地方有意思多了。
沉林大学就在这边生活，工作后又住了十多年，人生有一小半时间在此度过，说新业市是他的第二故乡也不为过。
但说到底，这些都不是他最看重的，不愿离开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些。
迄今为止，他确实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是从今年开始，事情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是年龄和事业都到了一定阶段，就算自己想远离纷扰、原地踏步，周围的人事也会推着你前行，把你抛入无法回避的选择中。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正是去与留的抉择。
压力不仅仅来源于家里，工作上的变动也让他十分为难。这一点，在去年和栗夏的例行见面中，他有提过。
去年见面时，沉林告诉栗夏，行里的领导想让他去北方的总部历练几年，趁机攒点经验和人脉，把履历做漂亮些，好为以后的升职加薪铺路。
“到底该不该去呢？真为难啊。”他小心翼翼地向栗夏征询意见。
栗夏很重视他的问题，根据自己在金融行业的多年从业经验，理性剖析了去与不去的风险机遇，给予了相当中肯的回答。
“综合来看的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大概是领导想培养你进高管层了。要跑去陌生城市生活，确实有些折腾，但对之后的工作肯定是有帮助的。”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沉林委屈地咬着吸管，眼里没有一点看到机遇的喜悦，低低地说道。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该珍惜才是。”栗夏肯定地点点头。
“嗯，那我再考虑一下。”沉林说完，一脸痛苦地发起了呆。
栗夏当时十分疑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怎么看都是去总部的收益更大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沉林这个优柔寡断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啊。
站在收益上来看，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但沉林却不是从这个层面来考虑的，他在乎的是人情。
栗夏不懂，去与留之间，她也作为砝码被放在天平的一端——只要她开口说一句话，那晃悠不止的天枰会立刻向“留”的那头倾倒。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因为工作上的出色表现，沉林其实很早就收到了调任总部的邀请，算上这次，领导少说也找他谈过四五次话了。前几次，他想都没想，当面就回绝了，而这次，带了他十几年的老领导好说歹说，最后红了脖子把文件甩在桌子上，才稍微撬开他的嘴巴，得到了一句“那我考虑一下吧”。
回家，还是调派总部，不管选哪一个，结果都是要离开新业市。
“这座已是第二故乡的城市，有必要继续坚守吗？心里横梗已久的执念，是不是早点断了比较好？等待的量变真的能促成质变吗？长久以来的守护，会不会永远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这次，一向很有主见的张沉林有些迷茫了。
第37章画地为牢
回到医院这边，二人站在休息区走廊的窗边，看着远处的演唱会拉开序幕。
射灯偶尔照过来，将他们的脸染上五彩斑斓的颜色，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一瞬间的光影里，看上去就像电影的特写画面。沉林为医院里能看到这样的景象感到惊奇，栗夏却习以为常了，兀自坠入记忆深处，回想起这些年和沉林相交的点滴。
总是一到年末，想起该见见这个人了，便相约到市中心吃顿饭，且多是下班后的晚饭。交换完一年的近况后，他们走出餐厅，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就开始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暴走。
经过一个又一个商场，途径一个又一个小店，从一个地铁站走到下一个地铁站……各自怀揣心事，也不怎么交谈，只是单纯地并肩漫步。
这样的关系，生硬，疏远，又难以定义，不过是因为脑海中保存了同一个朋友的记忆才勉强产生的羁绊，怎会是奶奶想的那样？栗夏有些哭笑不得。
偏偏奶奶离世，临终前突然提起沉林，而正当栗夏在医院焦头烂额地处理手续时，他又像救星一样及时出现，存在感实在太强，让栗夏无法继续像以往那样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平常见面，她尽量克制情绪，不让自己太依赖沉林，靠和他谈论往事来舔舐自己的伤口。但是今夜，情境所致，她无论如何都想聊聊那个尘封已久的话题。意识到的时候，身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也只有沉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