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澜把每个房间都跑遍了,那个人的存在都被抹除了,连同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他待过的房间变成了杂物间,他的床铺不见了,连带着后来他们在房间墙上的涂鸦也不见了,他们一起捡过的石头,他送给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许星澜红着眼眶来到屋前的雪地上,他依稀记得这里是有过什么东西的,可是现在也不见了。
辰安静的陪着许星澜,看着他的小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沉默的堆起了雪人。他的小星星出来得急,没有带手套,就这么慢慢的团雪球,小手冻得通红。
最后雪人堆好了,没有任何装饰,没有纽扣作的眼睛也没有许星澜亲手画的弯嘴笑容,没有胡萝卜作鼻子也没有树枝作的手,它只单纯的是个雪人。
就像记忆里永远模糊不清的那个不知名存在,这个雪人也被牵连着没有了五官。
许星澜沉默不语的看着雪人,辰也安安静静的看着许星澜。
后来啊,临安精神病院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灵。
“难怪,难怪小星星从来都不关门,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怕地震跑不出来的理由。我也天真的相信了,他只是习惯门开着,门开着就关不上了。”
辰陪着许星澜离开了医院,陪着他上学,他的小星星还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直到他像是梦醒了。
“许星澜,你怎么能不笑呢?你应该多笑笑的,这样才不会让关心你的人感到担心,你应该要笑的,笑出来就好了。”
许星澜对着镜子试着露出笑容,试了几次还是不成功。他用手推起嘴角,找了几次感觉,最后终于笑出来了。
如辰一开始作为乌知许所想的那样,他的小孩笑起来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不像,没有生气,目光太空洞了。这不像他,也永远赶不上他。”
许星澜不满意,他是记不大清,但是那个人笑起来是很温柔的,他学不会。但这不是问题,慢慢来,他也总能学个两成像。
“很好看的,星澜笑起来很好看。”
这么些年辰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知道许星澜听不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还是会回复许星澜说的每一句话。
那一天许星澜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的笑容,每一次许星澜笑完辰都会很认真的说一句很好看。可是许星澜他听不到,他听不到啊。
老师同学们发现一向冷漠的许星澜会笑了,一开始很奇怪,后来就习惯了。许家父母也慢慢放心下来,姐姐也不爱盯着他了。许星澜演技很好,他也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他总是爱笑,也有了朋友。只是这个人明面上是在笑着,内里的生机已经慢慢流失。渐渐的,许星澜待人处事变成了机械化的温柔,是照搬过往的情感经验。
乌知许不在的第一年,无人知晓无人记得,只有一个固执的小孩守着破碎零散的记忆,不愿遗忘。他拼命的去寻找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无果。他发现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个人了,如果连他也忘了,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了,那这个人该有多难过啊。
第一年,他的小孩几乎不能言语。
乌知许不在的第二年,他的小孩头发稍稍留长。许星澜对家人他们的解释是想留长头发,这无关紧要的小事自然被应允了,许星澜的表现也逐渐像个大人眼里正常的小孩,他变成最开始那个安安静静的样子,也被应许出了院,医院的门是不能关的,那里也没有什么伤害性武器。只有许星澜自己知道,只有辰这个一直陪着星星的灵一同知道,他的小孩留长了头发,是为了藏好当初他拉住那个人时被杂草割伤的那道疤,那是因为太过微小被规则忽略,也是许星澜终于找到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即使它是这样的渺小,可它给了许星澜非常大的惊喜,最起码证明了那个人不是他的幻想。
第二年,许星澜的后颈上藏了一道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因为好了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消失了,这样他就又是神经病了,他不怕,可是他想记住那个人。
乌知许不在的第三年,许星澜十岁,他回归了校园,仍旧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第三年,许星澜依旧不爱言语。
第四年,许星澜依旧只是许星澜
第五年,许星澜还是许星澜。
第六年,一切同上,不一样的是许星澜上了初中。
第七年,同上。
乌知许不在的第八年,他的小孩大梦初醒,对着镜子练习笑容一整天。
第九年,许星澜十五岁,待人处事有了温柔的雏形。
第十年,许星澜很爱笑,高中同学都知道他们班有一个很温柔体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