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猜透小心思的魏岚默默吞了下口水,思量片刻,还是真诚地点了点头。
“你倒是实诚,像你这样的孩子,我已经很久都没见到了。”徐先生说着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半开着的窗户,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魏岚到有些不解:都说徐先生桃李满天下,总不至于连个实诚人都没有,但看徐先生面露伤神之色,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当这天蛛阁主,只怕也不单单是为了查清牧心案吧?”
魏岚不假思索地点头,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戳中了心事,还是没有真正下定决心,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希望世间少一些像我这样的人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徐先生对于这个回答没有正面回应,不过他终于说了句瓷实话:“以后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可以来天道堂后园超然阁找我,谁叫,当年我喝了你一杯茶呢。”
……
天阴欲雨,魏岚正窝在天蛛阁里一座专门给阁主准备的小院中数银票。据婉娘汇报,今天某黄姓冤大头连着听曲看舞一共花了万余两银子,除了打赏给天香本人的,其余的都一分不差的送来了。正好闲暇无事,魏岚便好奇地和婉娘打听起天姬坊的行情来:
“和往届花魁比起来,你觉得天香能排到什么位置?本阁看她的票数遥遥领先,应该也能排进前几吧?”
婉娘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几次欲说还休,似是在斟酌用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给了个颇为勉强的评价:“尚可吧。”
魏岚收起银票:“什么叫‘尚可’呀?”
婉娘没有直接回答“尚可”到底是什么排位,只是话锋一转说:“属下管理天姬坊二十多年了,姑娘们学艺时我一般都在旁边看顾着,基本上谁能成什么气候都有定数。但是今年,比天香更胜一筹的大有人在,若说她侥幸当上花魁倒还说得通,只是她的票数确实高得离谱了些。”婉娘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张尧突然出现,递上一页纸:“阁主,您去塞北的行程已经一应安排妥当,请您过目。若有需要,愿为阁主解忧。”
魏岚略看了看,张尧办事极为稳重,他没挑出什么毛病,便吩咐道:“明早出发。”
这时又进来一人:“禀阁主,两位赖蛛首回来了,说事情办好了,请您移步正堂。”
魏岚一皱眉,不悦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吗?让他俩过来!”
来人面露难色,但看魏岚寒光四溢的蛇眼,还是怯怯地应声退出。不多时赖均、赖辰并排进来,草率地一行礼,就迫不及待地递上一个巴掌大的暗红色油纸包,兴奋道:“阁主,您交代的事,小的办妥了,您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魏岚懒洋洋地接过油纸包,单手一抖,一团软软的暗红色东西掉出来,魏岚拿起来展开,定睛一瞧,上面用刀镂空刻出十个字:失口乱言,万死难辞其罪。
魏岚又摸了摸,那质感竟有些熟悉,光滑,柔软,略有弹性,隐约可见细微毛发,就是布满了斑驳的红色,不甚美观。
“阁主。”赖辰上前补充道:“那小子竟敢自己偷偷吃药,然后栽赃阁主在武试中下死手!您大人有大量,只让他写封道歉信。小的们怕他记不住,就让他在肚子上写了这几个字,然后我和哥哥再把这块皮取下来,这样,他肯定能记一辈子!”
末了,他似乎又怕魏岚会觉得事情闹大,又补充道:“您放心,这一小块皮,死不了人,养几个月就好了!”
魏岚冷笑一声:“亏你们想得出来。”说着他把人皮丢到赖辰脸上:“拿出去烧了吧。”
自从知道了那东西是人皮之后,魏岚的心一直砰砰跳着,不知是紧张、恐惧还是刺激。坦诚说,他觉得赖均、赖辰的做法确实过分了,不过对于赖辰说的“养几个月就好了”的观点他也是深表认同。毕竟,当年他俩在自己身上剥下的皮可比今天这块大多了,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魏岚遣散了众人,示意缩在角落里的银环蛇去关窗户。可没等蛇动,窗外一个身影突然从窗口跃进来,一看到魏岚就扑过去拉住魏岚的胳膊,眼里亮晶晶的:“魏岚,听说你要去塞北了,带我去呗!”
魏岚被深深地震惊了,想不到平日里吊儿郎当胆小怕事的黄默居然有避开天蛛阁森严的守卫并准确找到他的住宅的本事。
黄默见状,赶忙解释说:“你放心,我没有避开你们天蛛阁守卫的本事,我在门口遇到了张尧,他带我来找你的。”
可能是因为怀里塞了一万两刚从黄默那宰来的银子,魏岚有意识地缩回手,匆忙跪下道:“皇上圣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