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的身子动了一下，但他还在考虑。却听小梅又说道：“大人，您的位置是太后提拔的，青州之事，太后也没有追究。如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当真不愿意……”小梅的话语夹在哭声间，已渐渐模糊：“见太后最后一面吗？”
既与社稷相关，魏岚想起了徐先生刚才的话，觉得还是去见一面为好。但在去见太后之前，魏岚叫来一个暗卫吩咐道：“拿阁主令牌，调四十名有御前侍卫身份的鬼爪日夜保护皇帝的安全。若皇帝有失，整个大容朝将不复存在，到时候不用本阁杀你，自有万方势力将尔等碎尸万段。”
暗卫领命下去，魏岚又叫来另一个暗卫，吩咐道：“你立刻回天蛛阁，通知张尧、婉娘、赖均、赖辰，出动所有暗卫、鬼爪戒备京城，尤其注意京郊步军营、虎威营，还有城内御林禁军的动向。如有异常，随时通报。”
“若人手不够，就去塞北先调燕文回来。”
趁皇帝还没有回来，他扶起小梅，直奔慈宁宫。
……
太后的身子已经彻底垮掉了，魏岚看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躺在床上喘息的份。近前观瞧，太后的脸上已完全没了血色，嘴唇也是淡淡的，头发花白，皱纹密布，仿佛一日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宫里的人最是势利，眼见太后失势，就连打杂的宫女内侍都少了许多。
“臣魏岚参见太后娘娘千岁。”魏岚还是按规矩行了君臣之礼。
太后的手动了一下，嘴唇微启，好像在说什么。然而魏岚一句也没有听清，还是小梅俯在太后身边，方才确认了太后的意思。
“娘娘说，这时候你还肯来，真是难为你了。免礼，赐座。”
第37章龙吟帝都4
魏岚坐下。太后又让小梅扶自己坐起来，尽管艰难，但太后还是坐直了上半身，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说：“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魏岚疑惑，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却见太后浮出一抹看透一切的笑：“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朝廷趟这浑水，不就是为了牧心案吗？”
魏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跪下表决心道：“臣一身一命，愿为太后马首。”
太后斜眼望了望窗外，一片漆黑，看不见半点景物。
“不急，坐下吧。我们可以先一起聊聊你的事。小梅，上茶。”
小梅虽有不愿，但还是在太后的示意下离开。随着关门的声音，太后缓缓道：“哀家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也不差皇帝一个。”
“所以……”魏岚重新坐在凳子上，问：“牧心案真的是您策划的？”
太后爽快地承认了：“是，但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令尊协同其他三位大臣整日劝哀家还政于皇帝。哀家本以为罢官免职，多说抄家流放也就算了。没想到齐王直接利用天蛛的权力灭了连同你家在内的四个家族。我有心阻拦，然事已至此。凭当时齐王的权力，能保下你，已经是哀家能做的全部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魏岚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感动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这时只听太后又说：“你恨不恨哀家随意，反正恨哀家的人太多了。再者当时若不处置了你爹等人，只怕哀家就要滚回深宫了此残生了。待皇帝亲政，挖坟鞭尸任你，挫骨扬灰也任你。”
太后释然地笑着，越说越精神。小梅给两人上茶之后，又被太后打发了出去。
“那么皇帝呢？您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不能待他好一点？”
“皇帝……”太后的神色黯淡了下去，突然眉眼一瞪，透出阵阵凶狠：“谁说哀家和他无冤无仇！”
“同样是太宗的儿子，为什么我的儿子只能活到四岁，啊！”太后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枚已经盘出包浆的长命锁，痴痴道：“镇儿（杨镇）三岁时就能读四书五经了……若他能好好活着……”
长命锁掉在地上，太后的声音渐渐扭曲：“是杨铄！是他夺了镇儿的福气！镇儿病重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嬉笑玩乐！若他不是太宗唯一剩下的儿子……”太后抓紧了被子，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亲手掐死他！”
埋在心底的恨意终于见了天日。情绪的波动换来的是太后疯狂的咳嗽。门外的小梅听到这些，疯了一样跑进来，捶着太后的后背，嘴里喊着“传御医”。魏岚看小梅略有惊讶的神色，估计她也是第一次听太后说这些心事。
“传什么御医！”太后喝道：“哀家没病！咳咳……”
魏岚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声音轻柔，内容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娘娘好好休息吧，只怕您的大限，就在这一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