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雅愣住了，没想到大银行家加利尔，受整个阶层尊重的，最有话语权的无面具人加利尔，竟然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内心深处如此痛恨着他的出身。
他本是和地下城一样的无面具人，这是天生的，印刻在骨子里的，被打上烙印的，终身无法戴上面具。如果想要冲出地面，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受“清除行动”的迫害，他就必须利用自制假面具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有才华，善钻营，天性不甘于人后，不想生活在王国的最底层，就必须像那些金融家和政客一样，收起本性，学会说假话，说漂亮话。戴着面具，遮盖灵犀和表情，说出听着十分真诚的话语。
莫雅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在一群狮子，老虎，狼一样的对手中间，脚踏血莲向上拼杀的，他的搏斗，他的抗争最终换来了他的地位，他受人尊敬，每天生活在谎言中，听到的都是虚假的恭维。日复一日，他就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最原始的身份，他得到了心里暗示，他是真正的贵族了，和无面具阶层再无瓜葛了。
他成功的骗过了别人，也欺骗了自己，他只想保持现状，不想改变，更不想摘掉给他带来无上安全感的面具。
莫雅竟然觉得加利尔很可悲，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他自己。怪不得，那次见面的时候，让他摘掉面具，他故作推脱，因为一旦摘下，莫雅就会看出来他盘算的一切都是谎言。
“你不怕真实身份被高阶贵族知道了，会按照法令处罚你么？你不是说戴假面具，天天都提心吊胆吗？”莫雅丧失了质问的力气，她突然能理解加利尔了，因为在她老家，也存在不少这样的人，累其一生的努力终于达到别人一出生就拥有的起点，闷头向前却忘记了来时的方向。
加利尔讥笑道：“哼，我把计划透露给黑斯尔，作为交换，我将获得永久的红色面具身份，并将之合法的传递下去，让我的子子孙孙再也不和无面具阶层扯上丝毫关系！”
莫雅彻底无语了，她虽然能理解加利尔的行为，但永远无法认同他的背叛做法。当一个人的私欲逐渐膨胀到不能自控，完全被欲望控制，违背人性和道德，去损坏他人利益的时候，这个人实际上就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已经不能堪称为人了。
戈泽利转头对莫雅小声说道：“莫雅，我看这个人已经疯了，他不正常了！虽然在地面上生活的无面具阶层很多，但大部分都只是谋取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不会像他一样完全丧失了本性！”
莫雅沉默的点点头，她此刻的心情是用沉重两字远远无法表达的，她不能站在制高点去指责加利尔。
她只是为那些期待改变的民众感到悲哀，计划被打乱，说不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金面具们居高临下的看了半天的戏，以一种悲悯和鄙视的眼神观摩着脚下的一切，在他们的眼里，莫雅几人即便是争论的再激烈，也只是低贱人种之间的自相残杀，他们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内讧。
豪西斯看的津津有味，他偏头低语：“公爵，他们再这样吵下去，相信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干掉自己，地下城的人迟早得完蛋！”
西摩公爵不动声色道：“豪西斯，你在说什么蠢话。我们的目的只有莫雅那个妖女，而不是无面具人！那些地下城的人，数量已经减少了太多了，我们还要颁布法令，要让他们多生孩子。要不然，怎么保持源源不断的食物献给“玛塔”？”
“公爵，您的意思是？”
“只要把这个蛊惑人心的莫雅除掉，其他的都成不了气候！只要没有这个怂恿者，无面具人还是会老老实实的遵从他们的命运，本分的守在地下。面具岛还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还是公爵您，看的远啊！”
西摩公爵站了出来，很有威严的说：“好了，莫雅。你已经了解了全部的事实，也明白大部分无面具人根本不懈与你为伍，你所谓的改变，消除面具法令，推翻面具王国，只不过是你愚笨的一厢情愿。鉴于，他们都是受你的蛊惑和怂恿，我们暂时不对这些人施以惩罚。但是，你，必须要献给“玛塔”，用你的命来平息这场闹剧！”
莫雅冷笑的看着那群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虚伪贵族，心中无限悲凉。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觉得他们真是烂透了，从身到心，从外观到内里，整个贵族阶层，整个王宫，全都稀巴烂。
她也不禁为自己感到可悲，不是因为马上要小命不保，而是在那之前，什么都没达成，她无法死得其所。
“好了，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卫兵，把这个妖女带下去，献给“玛塔”之王。我相信，它早已经等不及了！”西摩公爵似乎是倦了，随意摆了摆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