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文对她突然的态度转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的……太深奥了,我一句都听不懂。”
“这都是白叔说的。我当时也听不懂,再大些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你看我现在,如果不回家,我连涮羊肉都吃不上,更别说我这些衣裳首饰,都是白叔和我爹给买的。不说别的,就我那些个衣裳,我一年的工资都未必够买那么一件。我这一年在外头住,跟着大家一起吃那些没什么油水的菜不说,还没少被领导骂,平日还得给人端茶倒水的,做出来的东西还得署上别人的名字,哼。”说着说着脸就垮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她使劲的吸了吸鼻子,“我都快想辞职了,也怪不得我爹跑路了。如果当初是我,可能我也会那样吧。”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陆鸿文试探着问道。
“搞建筑的。”
陆鸿文听了,瞪大了眼睛,“女人还能盖房子啊?”
秦攸仪噗嗤一声笑了,“建筑师不是盖房子的,主要是设计房子,我们院里最近在忙活古建筑保护,我也就是画画图纸,整理资料,编册子。这样如果一些老的建筑损坏了,还可以照着我们的图,原样修起来。”
“那你是不是得到各地去啊?”
“是啊,院里经常组团出去考察。年前说是有个河北的明代寺庙在战争中毁了一半,让我们去看看怎么修。没准开了春就去了。”
陆鸿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咱们说这么多,你好像没说白师父的家室,我在家里住着也没听他没提过。白师父没娶亲吗?”
“没有啊。”
“为什么啊?”陆鸿文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无家无室的。
秦攸仪站起身来,请了清嗓子,学着白琼的口气文绉绉的说,“我演了女人,才明白原来女儿家有这么多的痴缠妄想,一生又是如此的辛苦付出。我非良人,许不了她们许多心愿,也不值得她们这么待我。所以也就罢了吧,何苦再去辜负人家。”一句话学完,她自己都笑了,“你说他这是不是很傻,倒回去两百年他就是贾宝玉了。”
“那就没人给他说亲?”
“有啊,他以前在老家,可得算得上是个大地主,又有学问。人长得也精神,性情又好,就跟小说里走出来的公子一样。”说到白琼,她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当初说亲的快把门槛踏破了。你是没见,那些人,能排出二里地去。”
“然后呢?”
“然后?那时候我爹不是没在么,他就拿我当挡箭牌。跟人说什么自己有孩子了,什么老婆刚走,什么自己是在是伤心,没有再续的意思。”
“你跟他都不一个姓,他这么说还真能有人信呐?”
“他说自己倒插门,孩子跟他妈姓。嘿嘿,你是没看他那个时候,装的可像了。有阿姨找他,他非得拉着我去,还嘱咐我一定要撒泼打滚,骂他是个负心汉,有了新媳妇就不要我了,反正闹得越厉害越好,一下就搅和黄了最好。”
陆鸿文听了噗嗤笑出声,“让你去搅和,那还真的是挺恰当的。”
“你说什么?”秦攸仪俩眼一瞪。
就在他俩在屋子里说说笑笑的时候,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段哼唱。
“……子胥逃出樊城地,思亲叹国一夜就白了须。出离了龙潭虎穴偶遇浣纱女,吹箫吴市换龙衣……”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门被推开了,秦霜从外面进来,“哟,都在呢?”看他的打扮,厚厚的貂皮大衣,毛帽子,皮手套,肯定是出去串门去了。“你俩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你年轻时候的事呢,还有白叔怎么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秦攸仪翻了个白眼。
秦霜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时候我比较混,小陆你可千万别学我啊。”
“你也知道你不行啊,看我白叔多好,人也好,戏唱的更好。”秦攸仪说着不怀好意的挑挑眉毛,撺掇陆鸿文道。“哎,有机会你上台去看白叔唱戏啊,可比你坐在台下过瘾多了。”
“小陆你看看,我就养了这么个闺女,天天胳膊肘往外拐,啧啧啧。”
秦攸仪看见了秦霜手里抱着的坛子,问道,“哎,你那拿的啥?”
“洋酒。”说着把坛子往桌上一放,掀开坛口的红布塞子,一股发酵过的香甜味道就飘了出来,“赵厅长的夫人给的,说是挺好喝,让咱们也尝尝。”
秦攸仪凑上前去,闻了闻,是葡萄酒。但是这坛子,黑不溜丢,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酿酒坛子,装洋酒看着实在是有点磕碜了。“谁家洋酒搁坛子里的,那谁,”说着指了指陆鸿文,“你去厨房弄个玻璃瓶子来,咱把它倒一下,搁到酒架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