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阵子白琼正在给他讲《太真外传》这出戏,正好讲到大唐最兴胡风,也就是西域那边的东西。比如胡人,胡饼,胡床,胡椒,这都是西域来的。又在讲大唐多么的繁荣,多么的包容,贞观又是大唐最鼎盛的时期,因此作为一个君王,要有如何如何的气质。陆鸿文学了好久都没学会,白琼没辙了,让秦霜拿他的琵琶来弹了一段西域风格的曲子。陆鸿文一听,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一个戴着面纱跳舞的西域女郎,身上坠着金链子,脚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他一下子就理解了白琼说的那种盛唐,更是被秦霜的技艺深深地折服。
陆鸿文本来在屋里看着,但是被琴声引来的街坊邻居渐渐地把屋里挤满了,他只好退出来,去厨房切肉,腌好了馅下午好包饺子。为了不搞出太大的声响,他只是抓着刀两头来回的切。一边切一边想,西洋乐器和饺子馅,这还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要说这饺子,实在是年三十不可忽略的一样。除开习俗以外,还有一个现实因素。南方和北方不一样,冬天有很多蔬菜可以吃,这也是秦攸仪最喜欢杭州的地方。北方冬天实在是没什么菜可以吃,白菜,萝卜,土豆,豆腐,粉条,就这么五样。有钱人家,比如秦霜家,还能搭配点羊肉猪肉的做点丸子炖炖肉,但也就是这些了。所以才有句话叫好吃不过饺子,毕竟也真没什么别的能吃的。
包饺子主要是动手,但是嘴可闲不着。秦霜一边擀饺子皮,一边哼着“天上桫椤是什么人栽,地下的黄河是什么人开,什么人把守三关外,什么人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
陆鸿文听了来了精神,“诶?师父,您会唱这个啊?”
秦霜挑了挑眉毛,“你听过?”
“小放牛嘛,我也会啊。”说着就往下接,“天上桫椤是王母娘娘栽,地下的黄河是老龙王开,杨六郎把守三关外,韩湘子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
“嘿嘿,有点意思哈。哎,欢欢,你再往下接接?”
秦攸仪听到秦霜点了她来接,也不客气,“赵州桥来什么人修,玉石的栏杆什么人留,什么人骑驴桥上走,什么人推车压了一趟沟麻咿呀嘿。”
不得不说,这秦攸仪的声音还真的挺好听。和小女孩那种娇滴滴的声音不一样,单听声音,会以为这是个冷静,dú • lì,性格中还有几分强势的成熟女性。穿透力强,亮中偏偏还有那么一点哑,听上去有轻微的沙沙的感觉,这是从她爹那里继承来的。秦霜小时候声音就是亮中带着一点磨砂感,不至于过于尖锐,却也不失清脆。后来变了声,声音越来越亮,拉足了架势唱起来有几分宝剑出鞘的感觉,那一丝白琼小时候最爱听的感觉竟是到了他女儿身上。
秦攸仪唱完又拿胳膊肘捅捅白琼,“白叔,到你了。”
白琼笑了笑,也接上,“赵州桥来鲁班爷修,玉石的栏杆圣人留,张果老骑驴桥上走,柴王爷推车压了一趟沟麻咿呀嘿。”
他是用真嗓唱的,和他平时唱戏的假嗓很不一样,陆鸿文呢还是第一次听,新鲜的很。他听了一圈,最后发表总结,“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欢欢姐唱得最好听呢?”
“哟,来拍马屁啦。”秦攸仪笑道。
秦霜一脸得意,“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闺女,跟我小时候嗓子一样一样的。”
一家人笑了一回,把饺子包了,开开心心的等着跨年。
随着厅里的座钟敲了十二下,外面开始鞭炮大作,白琼一家也不例外,院子里拿竹竿挑起一串老长的鞭炮,用香一点,就像满天星一样的炸开,落了一地火星子。
不光是十二点,这一夜都有这里那里响起来的鞭炮声,陆鸿文一直没睡踏实。他觉得自己也就是刚睡下一会,就被秦霜拉起来,让他赶紧收拾。冬天天亮的晚,他也不知道几点,看见全家人都起来了,他就跟着一块洗洗涮涮。等他收拾完到堂屋一看表,四点二十。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四点啊,咱们起来干嘛啊。”说着就要回屋去睡回笼觉。
秦霜拉住他,“走了,要去上香去了。”随即又看到陆鸿文身上的衣裳,“哎你怎么穿这件衣服啊,不是给你做了过年的衣裳了吗,快去换上。”
陆鸿文这才借着堂屋的灯看清了他们身上的衣服,跟刚才洗脸的时候穿的衣服不一样,他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喜庆的很。就不说秦攸仪那个大红的呢子大衣,和头上别的那个绸子做的牡丹花的簪子了。连白琼这种平时穿衣比较素净的都换上了一身暗红色团福暗纹的马褂,秦霜则是宝蓝色的云纹马褂,外面上面搭了一条大红色的围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