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睡觉呢,小陈在家里收拾呢,晚上再来。”
“你倒是勤快,年年都来。那你看着收拾吧,我们吃完饭跟你一块。”
一番寒暄完毕,陆鸿文撸起袖子开始干活。说是要干活,其实也没什么可干的,俩老头在家里没事,就收拾屋子打发时间,虽然干不了什么重活,但是基本都收拾的挺利索。留给陆鸿文的无非也就是擦窗子,掸掸屋顶的蜘蛛网之类需要爬高的活儿。再有就是例行的贴春联,还是和往年一样,白琼的书桌上早就摆好了要贴的春联和福字,陆鸿文只要去贴上就成,
陆鸿文看了看今年的春联,上联是“冬去山川齐秀丽”,下联是“春来桃李共芬芳”,飘逸的行书写在红底的洒金纸上,又喜庆又雅致。
“呵,白师父今年不胸怀天下了,改寄情山水了啊。”陆鸿文笑。
随后又往各个屋的门上贴了一堆福,各种字体都有。陆鸿文给秦霜的屋子配了个行书的,又给白琼的屋子配了个隶书的,对着自己的杰作嘿嘿一笑。这个小屋子因为有了这些红色,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趁着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和着水仙花的香气,感觉又是个漂亮的小房子了。
就在他这边忙着糊纸的时候,就听秦霜屋里叫他,“小陆啊,你来。”
陆鸿文过去,就看见床上堆了两个包袱,鼓鼓囊囊的。“这两个包袱你拿去,都是些旧衣裳,前儿收拾出来的。本来也没人穿,真放坏了也可惜。”秦霜道。
陆鸿文打开包袱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旧衣裳,看着明明是七八成新的,而且也没有补丁——在这年头,别说是新衣裳,单说是没有补丁的衣裳,就已经很难得了。
“不不不,师父,这不能收的。”陆鸿文连连摆手,“我看着衣服还好的很,您留着穿吧。”
“怎么,嫌弃是旧衣裳?”秦霜咧嘴一笑。
“没有的事。”陆鸿文连忙否认。
“那你就收下,可能穿着大了点,但是现在也不比以前,也没那么多富余能给你做新的,将就将就吧。”
陆鸿文看了看秦霜,眼睛就湿了。他还记得他第一年来家里的时候,就跟在昨天一样。那时候过年就是他这两位师父给做的新衣裳。那些年,因为有这两位师父照顾,他不但吃的好住得好,学了本事,还识了字。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好日子没有了。且不说这乱糟糟的世道,就说当初手里那些,无非是年轻卖力气攒下的家业,真的断了来源又能支持几年呢。可饶是这样,他这两位师父还能惦记着时不时的接济他点什么。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亲生父母恐怕也就是这样了吧。
陆鸿文扑通一声就给秦霜跪下来,“师父,是我没出息,没法供养您,我对不起您啊……”
“咳,哪的话,快起来。”秦霜伸手去拉,奈何陆鸿文纹丝不动。秦霜叹口气,“前儿我还在和小白说,是不是我们两个把你给害了。“
“您说哪儿的话……”陆鸿文打断秦霜道。
秦霜并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当初无非是觉得好玩,把你给收了,以为你不过三天热度,过去了就罢了,谁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居然真的迷上了这些,你说算不算是我和小白害了你?当初如果不收你,你去找份工,现在不过就是个工人,也没有这么多念想,也摊不上现在这些烂事。”
“要是没有您二位,我可能当初找不到什么工,现在已经回村子里种地去了,那能像现在这样。”
“种地,种地也比现在好吧。你看看现在,”秦爽环顾这个有些逼仄的小屋子,自嘲的笑笑,“这叫什么事儿。”
“行了,大过年的发什么牢骚。”白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手里端了个搪瓷的大茶缸子,里头泡的是茉莉绿,已经没什么颜色了。
秦霜撇撇嘴,“是是是,就你白大佛爷慈悲为怀,连口茶都没得喝,还能自我安慰说这叫安贫乐道。”
陆鸿文记起来了,茉莉绿,白琼从来不喝的,因为味道冲。以前白琼嫌北京的水苦,家里的水都是外头运来的山泉水,泡的自然也都是味道清淡的茶叶。现在没辙了,只能用这种味道特别大的茶压住水的苦味,才能勉强入口。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说啥,只好沉默着。
“行了,起来吧,厨房干活去。拢共家里就仨人,俩都杵在这。”白琼一挥手,带头去厨房干活去了。
吃了午饭,楼下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多了,时不时的就传来“过年好”的声音。白琼家的人,也开始多了。
“姥爷!二姥爷!我回来啦~开门啊~~~”楼道里传来一声甜甜的声音,声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小姑娘从门外探头进来。正是王初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不是那个肉乎乎的小团子了。人长高了,皮肤倒是黑了。头发也长了不少,扎了一个马尾辫在后头,还别了一个新潮的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