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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专做给小鬼看的戏。

昏黄光从屋里往外照,我就着亮光瞧那对着大路的和尚一头长黑发盘在脑后,阴影罩着他的颊面,看不太清样貌。要说寻常的同道单从诵声没法确定是否为道里的熟人,可那塔上的哪是一般人。

我熟的假道士自接了那户陈家人换的新拂尘后再没接过假和尚的活计,偶尔哪些人家请不到有单脚跃跳上塔本事的好和尚非要他一展手脚时,财礼到位,道士照样换僧服办妥。

不过只先谈妥,他蓄了发,到底还是俗的。

这是俗成的规矩。

心里头大概猜的bā • jiǔ,这合州城东一片白红的生意,基本全揽在道士一人手里,我也不过偶尔分点残羹。

囍的合生辰八字、定吉日良辰的掐算,丧的探风水福荫地、拟出殡日讣告、头七喊灵等等的活计他一人全包都办的妥帖圆满。

杨家的领路人绕过桌旁的白蜡烛送灵路,道士念经的声未停,不急不缓。我也依规矩不抬头瞧扮做和尚充数的道士,当做陌人不相识。

常哭娘的戏子被请进门,认出曾在台下看他唱戏的心善的陈先生正守着香炷。这几天正好碰上南下的寒潮,屋里刮的堂风吹得香灰断散,扑的我侧脸的裂口子生疼。

满堂白绸幡猎猎作响,香灰被吹得散了满桌,披麻戴孝的年轻人赶紧上前给陈先生收拾,我往旁退开两步,瞧着那男人忙活。后生人忙道歉,急的口齿含糊,陈先生始终未正眼看那后生,神色淡淡的拂去长衣粘的灰站起身。

引戏子进屋的婆老赶紧领着帮倒忙的小辈们退了出去,待屋门紧合,屋里除风鼓声外静得唯有死气,也唯有那阴重的灵位与细香我见得多。

黑衣的陈先生先转过身来,认得我似的,轻缓地道了句:“来的早。”

立在侧旁的我怔了好会,满脑子竟全是陈先生的嗓音顶好,是个好的胚子,转念一想陈先生哪能落到唱戏的地步,才悻悻得无声笑起,老实地回了句:“再晚点夜里要是落了雪,封了山路,就上不来了。”

“上不来,就白白浪费了。”我也不好问,陈姓的先生又和这杨家人的关系。

亲戚,近邻,朋友,或许其他什么。

拔了断灭的香与烛,陈先生点了新的三并插进灰鼎里,我不做声地盯着他做,待做毕陈先生坐回蒲团上,啜了口应当已凉透的茶。

“来坐。”

我对他的招呼不知何意,很快挑了块陈先生桌对面的蒲团,盘腿坐下。

“快过年了。”陈先生放下瓷杯,瞥了我胸前的白花,无厘头地谈起,“你的嗓子全坏了。”

“喝酒抽烟,不好的习惯全染上了。”我咧开嘴尽力笑得自然,操着坏损的嗓腔,“哭娘实际用不着多好的嗓子,我这样的能过活就成。”

昏暗的里屋,陈先生始终没抬眼正瞧我,他自顾自地瞅桌上的圆口瓷杯发愣,指尖碰着杯壁。我隐隐觉出陈先生的情绪不对,他周遭死气重的仿佛不是个生人。

他早就不像是个生人。

胸兜里留朵方才在院里随手摘的水栀,被风吹雨打冻得蔫了,我嗅到陈先生鬓间开的正好的水栀,一丝丝的散着腻味的香,缠着苦茶的味。

陈先生生了一副和善柔温的好貌,又持着漠淡无心的样态,打心底里敬畏这曾把他和道士捉去的人,这完全查不清看不透底细和心思的怪人。

同样的黑衫白裤,陈先生的腰背懈松,满不在乎杯中茶水的寒凉,一口口的喝,误入嘴中的叶片也不吐,全都咽下。

哭娘时辰往在半夜、凌晨,还需隔屋摇铃大舞的道长临场掐算定下。我看窗外天尚亮时候未到,辞别想往别间去啜茶养精神,也问问杨家人这亡者的生平和挂念,好编套戏词出来。

他又留了我,说当年家里人置办年货,旧渡里还凑钱请了戏班,他身子不好跟不得闲来无事去看了场戏。他说的这事我倒还记得,约莫是前年,班主贪钱又好吃喝,就被请了来这山下的一个四面围水的村。

那日唱的好戏的早早寻了后路投了更有前程的戏院,我才堪得了登台展喉的机会。那头场戏还未开场,我在临时搭成的妆间理袖,听跑腿的小童兴高地嚷叫,道外边落了鹅毛雪。

我登台果真感觉寒冻。那戏台临造的简陋,四角吊了白炽大灯明明灭灭,台后发电的柴油机隆隆震耳,戏台下不见长凳观座,连平常最爱利商贩走卒也哈着热气赶忙收摊。雪掉的又快,没一会铺满了人家的黑瓦檐,密的迷人眼。

脚下的樟木板吱嘎作响,打吹的师傅手冻得通红,这野戏本也就没有定章,变调算是新颖。彩绸盛不住积起的湿雪断了三四根,我心平的唱,才见台下一柄黑面的伞在白茫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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