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饿周大捷走到近前,寒暄过后便亲热说道:“翠影既和你依依难舍,不如同我们一起回灵虚楼养一养伤。”
垂光心知这两人轻易不肯就走:在山庄时,因为她的眼睛,他们每天都要找来好几次,都被拦在药师琉璃阵外,只得托易归潮带来许多歉意和药品,另外又送盘缠,也被貔貅来者不拒收走。这时赶来说这一番话,自然不是什么吉兆。
她微笑道:“许掌门要捉我?是因为我搅黄了你家的婚事,还是因为齐之涯要你这么做?”
许不饿只说“非也”,周大捷便力邀她随自己同行。垂光越听越是笃定:齐之涯要办的两件事,一件未成,另一件果然不能就这样轻轻放下。她虽走了,必暗中交代灵虚楼将自己拖住。
此时再无旁人在侧,垂光只想法子要通知翠影早些回转,只跟他们说些废话虚与委蛇;然而早被看穿心思,对面二人齐齐上前。许不饿自恃身份,不对她一个后辈出手,只站在一旁掠阵;周大捷也看出尚琼不会武艺,径直来抓垂光。
垂光见他们毫不遮掩,也觉吃惊,耳闻衣衫簌簌声,自然便抬手去挡。不想周大捷十拿九稳力道充足,这一抓纹丝不动;她心知万万不可在此被捉,情急之下一掌劈出,击中周大捷手臂,借势后退三尺。
许氏夫妇同时惊讶道:“大灵虚掌?!”
周大捷顿时停手追问:“你从哪里学会这劲力?翠影教你的?”
垂光打出之时心里便知不妙,却也晚了。她每日都在练功,可即便用心去除大灵虚掌心法的影响,也很难做到剥离干净,仍然在无知无觉中慢慢积存,像上回和何重绿交手一样,一旦不及分辨便同样无知无觉用了出来。只不过这回是对着灵虚楼的人,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在这两位行家面前,想瞒也瞒不过;她尽可托辞是许翠影所授,却不屑说谎,直言道:“不是她教的。”
许不饿说:“小女尽管不晓事,却不致将本门看家功夫私下授与外人。你到底从哪里学来?”
垂光便不再回答,他冷下脸道:“偷学本门武艺,令人不齿。跟我回灵虚楼说个清楚。”说罢衣衫飘飘已朝垂光而去,周大捷便去捉尚琼。
这回便是正大光明捉人。灵虚楼掌门的身手并非浪得虚名,内息排山倒海压至,令垂光尚未动手便气息一滞,只能在扑面而来的掌风中勉强还击,却根本施展不开。
眼看就要落入他手,她甚至感觉周不饿的指尖即将触及自身,腰间忽然被一根长索缠住,随后被一股大力一扯,只听尚琼“啊”地一声,显然也是如此遭遇,耳畔呼呼风响,两人一齐向后飞去。
垂光只觉心惊胆战,不及辨认便肩头一痛被人抓住,随后又被提起,竟然身在半空。那人显然功力深厚,带着两人几个起落便奔出甚远,只听尚琼道:“怎么是你?”
垂光听出他声音中的惊骇,身边已被一件硬物一碰,伸手一摸,原是挨在一起的两柄剑鞘。当下心如明镜:捉着自己的不是旁人,却是何重绿。
何重绿一心甩开许氏夫妇,直奔出近十里才松开两人,语调十分轻松:“你的命是我救的,这笔债要怎么还,心里可清楚?”
垂光自然清楚,默默点头。何重绿又看尚琼,尚琼见垂光没有被捉,也有些感激他,便保证道:“我也不跑的。”
何重绿说:“短短时日不见,怎么瞎了?”
垂光便将前后一讲,何重绿冷笑道:“蠢材,蠢材!问也不问就去帮许翠影,此乃第一蠢;不知道晴雨山庄就敢擅入,此为第二蠢;最后竟然赔上自己的眼睛,蠢上加蠢,愚蠢至极。”他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如果不是我跟着,你早被捉去了。”
原来他在山庄附近看见齐之涯,才留意到了灵虚楼许氏夫妇,没想到垂光和尚琼也在,简直是意外之喜,当即将两人掳走。待另去村镇,何重绿雇了车,三人竟然再次同车,一走便没有停。
垂光瞧不见,只能依稀辨认沿途方言,心知也走了甚远,便时常问尚琼到了哪里。尚琼总在她身旁,别处都没去过,更加不认得外头,只说“在赶路”,不然就是“刚才过了河”、“外头有山”。垂光听得头疼,连何重绿都听不下去,开口道:“已进玄火州地界了。”
“来这里做什么?”垂光随即一惊,“你要去……”
“凌云山。”何重绿一锤定音。
垂光问:“你不是早已出了凌云派么?”
何重绿淡然道:“我自有去处。”
垂光知道他曾是凌云派弃徒,这时难免感慨:“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当初竟也在名门宗派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