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埋伏在路口不远瞧着,那人果然追踪而来,又沿着脚印追去。
甩掉盯梢的人,二人顿感喜悦,走上另一条路。只是天气不好,沿路又没有客栈庙宇,终于见到一户人家,便上前投宿。半天才有人开门,谁想是个中年汉子,一听来意慌忙摆手:“使不得!我家老爷最不爱见外人,二位快些走罢,不到一里路便有客栈了。”
垂光早已看过前方,哪有客栈的影子?心知他在扯谎,眼见天黑且冷,便又说几句好话,恳求道:“我二人天明即走,有间柴房就行。”
那汉子看看天气,流露出不忍之色叹道:“罢了,当真只你二人罢?再不能有第三人进来了,老爷要剥我的皮。”
垂光和尚琼只觉此话正中下怀,连忙跟着他进了院,果然绕到柴房,暂且躲避风雪。
垂光拿出路上买的干粮来吃,过了一刻那汉子端了两碗热水来,哭丧着脸道:“我家老爷知道有人来了,要打我呢。两位贵客喝了热水快些走罢,我自去领棍棒。”
垂光和尚琼不想他家老爷这样暴躁,自然不想连累无辜,便要他带路,一起去见那位主人求情。那汉子苦着脸答应,路上只见处处大石铺地,悬着一块精细匾额,题着“锦园”二字。
在厅中稍候片刻,脚步声响,那汉子小声说:“来了。”
这时有人说道:“阿平,说过你三次了,锦园需穿什么靴?”声音甚是和气。
那汉子穿的明明是等闲棉靴,却忙回道:“属下穿了鹿皮靴。”
垂光正觉得古怪,随后便有人转了出来,一身布衫,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只是面容苍白清癯,双目紧闭,眼窝微凹,竟是个实打实的盲眼人。
他手持一支细杖,走得慢却从容,朝那阿平说:“鹿皮靴底子更薄,走路不是这般声响。棉靴踩这石头不好听的,去换。”
阿平一丝不情愿一闪而逝,依言便去换鞋。
垂光和尚琼见这主人耳力过人,闲事又多,便要向他问候兼且求情,谁想他却对着二人方向率先笑道:“忘忧门梁神机,恭迎万女侠前来作客。”
自他开口,一张大网便已从头罩落,“嗖”一声把两人裹住,又迅速离地而起。垂光和尚琼连喊都来不及就被兜了个背靠背,在半人高处摇摇晃晃。
两人被这变故惊得张口结舌。梁神机慢慢坐了,有人送上茶来,他又慢慢喝着说:“一路赶来多有辛苦,可在锦园踏实歇息一番。”
垂光瞥见外头至少站了四五个人,便知今日难走,梁神机仿佛看得见她的神色,又说:“你一定在猜我如何知道你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等在此处。既来了,不如说说清楚。”
垂光这时已镇定了些,说:“你这样笃定,必是早已谋划多时了。”
梁神机说:“我其实不知道你们在哪,都要多谢晴雨山庄人多势大。我听说你曾到过那里,并且伤了眼睛下落不明,想必因此庄主才会到处寻你。我只叫人看他们的动向,就知道你仍未出现。”
垂光这才明白,原来打听自己下落的还有晴雨山庄的人。至于庄主指谁,问也不需问,找她的一定是易归潮。
梁神机又说:“第一次有你的动静,是在会江阁下。你家在江北,因此我猜你要去的地方不但过江,还要朝西;即便失踪近一年,你出现后仍会再去那里。我便安排人手在各渡口留意你二人,但和晴雨山庄不同——他们要找盲女,我却想说不定你已好了,但为避免麻烦,听见有人打听反而照样会避开。”
他说得一点不错。垂光沉默一刻,索性问道:“原来那放炮联络的是你的手下。”早在初见何重绿时,自己便被梁神机盯上;想到这一点,垂光虽然当时杀了他的手下,如今对着这个看似文弱的男子,后背仍有些发凉。
“不错。”梁神机说,“你身为师门传信人,一定甚是小心。听过几次必然明白,哪里有声响便不可走哪里。我只需早些赶你过江,在没有联络号子的地方等你便是。”
垂光此时也已明白,冷笑道:“你成心叫人弄出响动,我便走旁边的路;又叫人假作跟踪、刻意暴露行迹,我便在岔路口选了这一条;你还要阿平拒绝我借宿,我便一定要进来;要他赶我走,我却来替他求情——不愧是梁神机,我所做的事都是你要我做的,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来了。”
她越是小心越是上了他的套,才会陷进这张网。垂光早已试过去撕那大网,然而这网收得极紧,绷得甚是结实,别说去撕,她连动都艰难,心里恨极又毫无办法,暗自咬牙。
梁神机客气道:“岂敢,献丑了。我只需取件东西,不会伤你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