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光虽预料有此一遇,却没想到这样早。既已躲不过,边吃边说:“叫他。”
尚琼当即挥手示意热情招呼,垂光也随之抬头,装作刚刚瞧见。楚钧华显然也是作势吃流水席,满面惊喜而来。他身旁有个身影一闪,混迹在吃席的人群中,依稀只见腿短臂长,行动极为迅捷。垂光只作不见,默默记牢。
楚钧华走到桌前坐了,寒暄几句便问:“家里的事可办妥了?我来采买药材,不想又在这里见到。”
垂光朝周围一努嘴:“家里亲戚的确有事,因此才在这里摆流水席。”赵金晖见她示意,遥遥行礼。
楚钧华看他主事模样却服色朴素,茫然之色一闪而过,只点头问:“要在这里留多久?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
两人见他神色,便在桌下互相碰了一碰膝盖:从时间来判断,楚钧华约略去过了福顺里,却尚未亲至万家,又不见垂光穿孝,因此对万垂虹的丧事一无所知。
垂光敷衍摇头,楚钧华又问:“尚兄弟也回过家了?这回可得上青阳岭拜师才是。”
垂光正要回答,却见说话间秦丹钻进棚里,打眼看见楚钧华的背影,吓了一跳,又慢慢退了回去。只看了这一眼,便赶不及回答。
尚琼见楚钧华假惺惺嘘寒问暖,只觉虚伪可笑,见垂光不发话,便回答道:“这便上路了,却不回山——既到这里来,自然要去趟晴雨山庄。”
垂光回过神来,这一瞬间倒是明白了尚琼的意思,跟着说:“没错,庄主早就要我们前去作客,这回离得近,此间事毕倒是不得不去拜访了。”
楚钧华面现惊讶,又叮嘱一番,这才作别;却半信半疑悄悄缀在后头,不远不近盯着两人。
垂光自打练过散花十五式,功力又上层楼,早已发觉他在跟踪,暗中对尚琼说:“他身边还有个人,应当是忘忧门来的。咱们到时分头行动。”
易归潮带着七叶金桃离开芙蓉洞之前,因为担忧垂光伤势,留了一枚戒指给尚琼,作为进入晴雨山庄的通行之物。这一趟取了出来,庄人早得庄主的嘱咐,一瞧便即毕恭毕敬,请两人进了庄来。
垂光听说易归潮仍在庄内,便对庄人说了几句,要他自去通报;她和尚琼却刻意在敞亮处停留,随即兵分两路,直奔那药师琉璃阵:赶了几天,为的就是这一处。楚钧华和他的帮手既要盯梢,一定会悄悄潜入,跟在后头;垂光和尚琼都熟悉《具足图》的几路步法,便可将这两人分别困在琉璃阵中彻底甩下,叫易归潮来管——届时自己只管出庄向南,赶到百卉江乘船就是。
垂光进了树林,刻意慢慢走;楚钧华跟在她身后,走了不远便再瞧不见她的身影,四下都是路却没个准方向,甚至连来路也摸不着,当即额头见汗,自语道:“不对劲罢。”
垂光忽然字树后闪身而出,冷笑道:“不对劲的是你。”
第44章
楚钧华见了她,忽然面露笑容:“我听说你去年便和这里庄主有些误会,怕你被人欺负,才跟着过来。”又四下打量,“这里不像是晴雨山庄的迎宾之处,莫非师妹走错了路?”
“自然不是迎宾,”垂光说,“是要捉贼。”
楚钧华笑意微敛:“师妹这话什么意思?”
垂光说:“你的谎话,若放在从前我也就信了;可流水席上你身旁有个人,身短臂长,动作敏捷——我一路上想了起来,那人是忘忧门得意弟子,名唤无惧,对不对?我虽没见过,却听何重绿提过。你早跟他们混得熟,休要瞒我。”
楚钧华见状便收了眼中的亲切之意,长吁一口气笑道:“你不也同样瞒着我?我去你家乡查问过,福顺里根本没有姓尚的人家,尚琼根本不是你的同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跟你无关。”垂光说,“倒是你,没得师命,为什么跑去查探他的底细?你究竟是想知道他的来路,还是想知道我们两个的去路?”
“毕竟也没白跑一趟。”楚钧华说,“神机先生说你必定先去芙蓉洞,你瞧,我循着过去,果然遇见了你。”
“神机先生?叫得倒是亲热。”垂光这才明白他为何来得又准又快,皱起了眉头,“朝外泄露消息的人想必就是你了。托你的福,忘忧门才能一路拦截我。”
楚钧华说:“师父给你信物的时候,有一扇窗户没关,恰好被我瞧见;只是那瓷杯太过粗陋,不像是乔木庄书房当中会用的东西。神机先生和任掌门都说不对,必定被你调换过了,藏在哪里?”
“你为什么对这件东西如此执迷?”垂光不答反问,“你在青阳派这么些年,忘忧门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胳膊肘拐出去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