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单手接了这一式,另外一手将灯笼平平送出,稳稳落在桌上,开口说道:“夤夜来访,必有要事。”正是易来汐。
垂光见他果然前来,心里反倒松快,应道:“你藏得如此用心,我岂能不来?”
易来汐一言不发,把大开的房门关紧。垂光看他举止,便知他有备而来,想到方才尚琼的惨状,心中愤怒渐浓:“忘忧门这么多人,都不及你有本事,把我和尚琼一网打尽。”
易来汐说:“你若不说信物在哪里,今天便出不去这房门。”
“我知道你在许多事上看我不顺眼,既然积怨已久,这一架早晚要打。”垂光说,“只没想到你竟决定投效任清浊,可要恭喜庄主找到这样一座大靠山了。”
易来汐并未被她激怒,只朝尚琼看。垂光下定决心,不肯再把尚琼独个儿丢在这里,便双手微张,摆出迎战架势。
眼看便要动手,门外蓦然有人冷笑道:“加我一个。”
乍闻人声,室内三人一并大惊,这才发现门外竟还有人。随即房门又开,一件物事飒然飞进屋来,一道亮光在空中划过一条火线,原是一支火折子,将桌上油灯点燃,一时室内光明大盛。
尚琼听见熟悉的声音,望着门外人影脱口道:“何重绿?!”
易来汐满面惊疑,知道是被他跟踪而来,又看垂光:“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难怪上回不让我对他动手,这回又要他来救你?”
何重绿踏进门槛笑道:“我看你朝这边来,本想跟你了结上回那部药书的事,不想竟都在这里。既如此,你和万垂光哪个先死哪个后死,倒也不必争了——谁也别想走。”说罢双剑出鞘,分指两人。
垂光眉心一跳:他和易来汐争夺那部药典,自己最终拿给了碧湖仙子,倒被两头记仇。何重绿离易来汐更近,眼神便移到他身上,却听外头一连串笨重脚步跑来,原是店里值夜的伙计。
那伙计听见动静赶来,一看何重绿手中双剑就吓破了胆,眼见三人对峙地上还坐着一个,带着哭腔求道:“几位大侠万万不可在店里动手,给小的一分薄面,敝店小本生意向来勤恳经营……”
“我是帮你,”何重绿打断他的话,带着一丝欣然,“这两位可是万万要动手的,都倒下方能安分。”
那伙计便看易来汐和垂光,眼神满含哀求。垂光正犹豫,又有人在外问道:“夜深人静,几位施主何事争执?”声音粗哑,身形却纤细得多。
何重绿冷笑道:“这是刮了什么风,竟把妙生老尼姑吹来了?”
那人进了门,垂光细细一辨,果然是曾在会江阁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妙生法师——面目秀气,嗓音却像老汉,令她印象深刻,当下便行礼。
易来汐也和妙生厮见过,又说:“这两位朋友带走了忘忧门弟子无惧,如今忘忧门请在下前来说和,请两位高抬贵手,将人放了。”他对着妙生倒是斯文,垂光和尚琼听着却登时不满。
“你骗人。”尚琼说,“是忘忧门先追击我们,无惧才陷在药师琉璃阵中,如今在你哥哥手上。”
垂光朝妙生道:“法师明鉴:明明是我来要易庄主放人。他将我朋友困在这里,反倒恶人先告状。”
尚琼连忙说:“对!他骗我说送什么谢礼,却设了机关捉我,还偷走我们的行李。”
“谢礼?”易来汐不屑道,“是你不便携带金银,我才去换成了银票和金叶子,一文不少。何必用此事栽赃。”说罢果然拿出一叠银票,甩在垂光身旁椅上。
各说各的理,自然争不出个结果。何重绿听得厌烦,忽然发话:“啰嗦!彼此都是江湖中人,何必讲什么道理?打一场就完事了。”说着便要出剑。
“爷爷!”那店内伙计干脆利落跪下去抱他的腿,“打不得!小的一家四口还指望这份工钱吃饭……”话未说完便被他甩飞出去,又被妙生伸臂接住放在一旁,内心惊惧至极,流下泪来。
垂光看得不忍,又见何重绿堵在门口显然要坐收渔利,便对易来汐说:“今日不打,便等明日,胜者说话。”再对何重绿说,“到时你再来。”
“你说明日就明日?”易来汐说,“你方才吃我一掌,明日输了又要借口有伤,出言反悔。我看你养足七天再打,免得怪我。到时我在山庄恭迎大驾。”
“你还有脸拖上七天?”尚琼说,“即便你豁得出去,垂光也不能再去山庄——万一像我一样被扣着,你来个不战而胜,忒也便宜了。”
何重绿更加不满道:“你们算完账才轮到我,七天太久,不如三天罢。”
易来汐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眼见又要争论,妙生说:“贫尼所在的五印庵便在城外不远,不若便去庵内比武,定在五天之后,诸位意下如何?”又朝尚琼示意,“今夜起贫尼自会遣人在门外看守,比武当日再带施主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