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来汐被她在众人面前连说带打,怒意早攒到十分,这时竟摆足架势,左手如持药钵,右手结三界印,三尺之外劲力便到。
垂光方才一击当中隐约有所了悟,只觉那一丝要输阵时患得患失的心情,正合了丧败拳的拳意。那时何重绿曾在凌云山中骂她不懂得何为丧何为败,不想这一战身处劣势竟豁然开朗。这时便不再用旁的招式,只将丧败拳中一招“南山岩”拿了出来,双拳矫若游龙,破他两侧来势。
易来汐收了倨傲之意,手中威力骤增,她左手弱些,对上他的右侧劲道,一时不周全,只听刺啦一声,竟被他将一只衣袖扯下,从颈肩到手腕,白花花一只臂膀整条露了出来。
秦丹正在观战,见师姐被撕坏了衣裳,不由大惊。身旁有人默念“非礼勿视”低下了头去,也有人轻轻嗤笑,暗中说些轻薄言语。秦丹听得清楚,顿觉羞愤难当,看师姐赤着手臂还毫无罢战之意,眼眶几乎含泪。
垂光听见裂帛声也是一惊,却又转念一想,身处战场,身躯四肢无论藏、露、整、缺,不过同兵刃一样,只要能用,就是好的。
一只衣袖而已,天女散花亦不沾身,何必再起分别心?有它无它,劲力仍是劲力,招式仍是招式。当下再无杂念,阖起双目,心地一片空明,那一条肌理分明的手臂藏着力量又操控力量,步法圆熟轻飘飘腾空而起绕至易来汐身侧,打出练武以来最完美的一招“南山岩”——
如山峥嵘,如岩巍巍;我自岿然,坚不可摧。
被三种心法洗出来的内劲澎湃汹涌,化作拳风卷住面前一切,将易来汐狠狠抛在两三丈外。
秦丹眼眶中一颗泪水终于落了下来,那一刻她向来平凡的师姐面色从容,俨然雕塑,是极美极美的一幕。
除了易来汐落地的声音,场中十分安静。垂光扫视众人,心里像是有个声音在说:要是那个人看得见这一幕,该有多好。
回过神来,从头几天积攒到现在的愤怒委屈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伸脚踩住易来汐后心,冷笑道:“认不认输?说我偷学武功,偷汉子,当众扯破我的衣裳,你还不是输给了我,你气不气?我的野男人早被我放走了,你气不气?说我不能用刚劲,又偏偏输在这股气劲上,你是不是气得要疯了?教我练武,你算老几?!”
易来汐一口气提不起来,显然是输个彻底。垂光摸出一枚铜钱,回身一掷,将那面写着“雨”字的大旗从中一划两段,松松散散落了地。
她朝易来汐说:“你最好记得,能打败万垂光的,只有万垂光。”
妙生便道:“第四轮毕。贫尼看来无需再打,诸位意下如何?”
易来汐显然伤得不重,这时仍能起身,众人便纷纷说道:“胜负已分,姑娘赢了。”
垂光不再理睬易来汐,向忘忧门方向说:“把我派信物还来。金玉玲珑被你们使手段拿走,却是我正大光明赢回来的。”
无恸仍然站在楚钧华身后,淡淡说道:“掌门夫人在此,师妹未免失礼,何不换件衣裳再来说话。”
小道士也不是上前一步说:“这话没有道理。肢体手脚,谁又没有?”伸手便扯下自己一只衣袖,竟与垂光一样露着一只膀子,朝众人道,“肉身之下,无非一具白骨。男女老少,又有何异?”
众人便都不满道:“抢人家信物,输了又不认?”
齐之涯说:“无恸。”声音有些发冷。
无恸便又取出一个小包,垂光自然不让旁人碰,自行上前去取。然而抓着那包便手臂一抖:无恸手上功夫显然精妙,内劲源源不绝传来,将她手掌震开。她当即运劲相夺,两人手掌便各自紧贴那包,就此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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貔貅:赢就是赢,哪怕光着打赢也是赢,没什么好羞耻~
垂光(敲头):谁光着???
第49章
无恸双手粗悍有力,这时捏得甚牢,垂光一面运劲一面冷笑:“得知金玉玲珑是我派信物,更舍不得还了罢?先扶植一个假掌门,随后一步一步取而代之,忘忧门的如意算盘打得忒也响了,怎么不讲给江湖朋友都听听?”
无恸不动声色地说:“掌门本意并非如此。四大拳门实力高低不一,以前带后,彼此一体,才有高手辈出,长存江湖。”
垂光说:“小门派就出不了高手、不配有高手吗?许多大门派都是从小门派长起来的,哪怕当年乔木庄,难道从问世头一天便是盘踞东南的乔木庄吗?都是一步一步走,凭什么由你们来决定我们怎么活?凭什么忘忧门的做法就是好,不归附就是不好?”
言语间两人单手夺包,另一手便推挡擒拿过起招来,都是近身小巧功夫。那一层布料哪里当得住两重内劲,嗤地从中撕裂,零碎物件便都散落。垂光和无恸同时伸指,又同时捏住金玉玲珑两端,内息撞在一处,两只手凝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