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个在家里和我一样隐形的人。基本不参与任何行为,我妈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那天来找我说,’忆清,你妈身体不好,查出来有心脏病,你学医吧,好吗?’,我想拒绝……我想拒绝的,李愿,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很想拒绝……”
萧忆清紧紧抓住李愿适时伸过来的手,像救命稻草一般。
“但是在我还没说出口的时候,我爸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我脑袋上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输了,也败了,败在我父母的强势下,败在我的家庭中,我不能拒绝。”
“大概是他们发现了这个方法很好用,所以在我研究生快要毕业的那年,他们又以同样的方式拒绝了我保博的请求,要求我回来上班,说这样方便照顾家里。”
李愿想问那你的心理疾病是不是就这是因为这样?但这对于刚刚剖开自己内心把过往全部诉说来的萧忆清来说太残忍了。
“忆清,我有没有说过,对我的时候,你可以永远只做萧忆清,不是对父母孝顺的孩子,不是对妹妹听从的姐姐,不是对病人可靠的存在…”李愿绕在桌子自己走到萧忆清旁边将她揽在怀里,试图这样给她一点力量,“是你自己,真正的自己,你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碰到不想做的任何事情时拒绝我。”
萧忆清没说话,大概是从小到大一直以来收到的教育都是要报答父母,因为他们生了你,养了你,所以理所应当在以后的日子应该听从他们的意见。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父母都是这样,他们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他们的孩子学习中不够努力,生活中不够听话,不够让他们省心,但是他们好像忘了,孩子们并不能选择他们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又出生在哪个家庭。
萧忆清也忘记得太久了,久到连想起自己的曾经都觉得模糊,之前二十多年时光似乎只是一晃而过,唯有接触李愿的这大半年每一天都显得那样清晰明了。
“李愿,如果我撒娇耍赖,你还会喜欢我吗?”
萧忆清在感情上是含蓄而又内敛的,她不会像那些在感情里没有安全感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以至于这样突然间到来的询问让李愿愣怔了一瞬。
只是片刻,李愿回过神来,以更加坚定的语气回答,“忆清,我会。我对你是初见的欣喜和久处的愉快,你还记得我告白时候说的吗,我喜欢你,从晨曦微露到暮霭沉沉我愿陪你,从青丝飞扬到银发挥舞我愿伴你。这不是骗你的,我快三十年都没喜欢过别人,只喜欢了你,萧忆清,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不知是谁的眼泪先滑落,总之,等李愿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她的嘴唇贴在萧忆清的唇角。
之前那几个月,她虽然一直住在萧忆清家里,但是除了偶尔拉一拉手便是前几日和萧忆清同睡在一个房间。两人规矩得像初中生谈恋爱一样,是半步雷池也不敢跨越。
现在这样骤然靠近的距离,李愿只觉得心中有一簇奔涌的火山快要冲出去了,手臂不自觉收紧,想要将萧忆清搂得更紧一点。
在这个平静得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的上午,萧忆清第一次说出了那么多年的无奈,心中一直压着的巨石陡然消失,随即而来的是面对李愿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李愿。
从前,她是想和李愿说话的,不论是李愿外婆住院的时候,还是后来那些若有若无的一次次巧合,萧忆清都是想靠近李愿的。
再后来更近了一点,她一面放任李愿的接触,一面控制着自己不给李愿回应。她想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总能让李愿自己接受不了离开。
她不好,身边不值得有李愿这样的人。
但是李愿没有,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李愿都没有离开。
再后面,她想,要不把家里的事情给李愿说一些吧,这样如果李愿还愿意留在她身边,她一定不像之前那样。
但是意外总比计划先来,李愿先安排了她的生日,那个她已经好多年不过了的生日,已经把它遗忘在过去的生日。
“萧忆清,我想距离你更近一点,可以吗?”
滚烫的泪珠霎时落下,萧忆清第一次主动贴上了李愿的嘴唇,温热的唇舌到处游走,李愿的手指贴在她的指缝处紧紧缠绕。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句话似是承诺,萧忆清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萧忆妍出生的时候,她问过父母,是不是有了妹妹就不喜欢她了,父母说,不会,她永远都是他们的孩子。
那句话用承诺一般的语气说出来,和李愿现在的语气截然不同。父母当初的语言是郑重的,是认真而又笃定的,而李愿此刻只是和平时一样的淡然,就好像只是讨论了一句今天天气怎样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