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后,少宫说:“阿洛,你出去。”
阿洛看了看南江汜,又看了看少宫,正在想到底该不该出去的时候,见少宫正要抬手,阿洛往后退了一步,忙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阿洛急忙走了,少宫背对着门外的月光,想起今日白天映司也去雪山找她,说:“你忽然干了这么大的一笔,也不怕吓死没见过多少血的南江汜。”
少宫当时怎么说的?她说:“吓死正好,一了百了。”
连映司都相信,如果南江汜敢在大是大非上拦在她的面前,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掏了他的心。而今少宫只感觉好大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照镜子一看,落下的还是自己的手印。
少宫说:“或许,我们从一开始认识就是一个错误,我是你的杀父仇人,给你的亲生爹下了诅咒,又间歇性的害死了你的母亲,我们两个,又怎么能走到一起呢?有时候我觉得遇上你才是我最后一劫,是天书给我的最后一劫,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它是在告诫我,我还缺乏足够的狠心。”
南江汜从书桌后走上前来,“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你救救那些还活着的人。”
少宫说:“这些人根本不值得我这么做,因果报应,他们杀了冥王,冥王和魔尊都死了,我忍得已经够久了。我刚把他们都宰了,你转头让我去救他们,你觉得你说的是人话吗?”
南江汜很想回嘴一句:你觉得你干的是人事儿吗?但他终归是忍住了。
他是晓得少宫的弱点的,若是好声好气的说话,怎么都好商量,若是语气稍微硬点,那简直是必死无疑了,她是最不忌惮威胁和动用武力的。这大概也是他们能相处下来的原因——谁让自己脾气好呢。
南江汜温声道:“如今鬼族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就当是为冥王报仇了好不好?慕白就是如今的魔尊,他还活得好好的,前些日子和甘棠一起领兵打上了九重天,听说他已经亲手了解了玄灵帝君,为父报仇了。我真的很不喜欢见血。师傅说,你想要重建一种秩序,我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可能真的是因为活的时间太短了,没见过,你想要的那种世界。”
少宫冷声道:“报仇?得先有仇才能报,不管报不报,这仇是已经有了,人也已经死了。你师父想的也实在太多了,我想得就很简单,既然长歪了,而且已经歪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那就砍光他们,反正过不多久,下一茬还会再长出来的。”
南江汜知道她说的赌气话,“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发不出火,便净做些事情,早晚让我自己气死我自己。”
他说:“救他们,就当我求你。”
少宫终于斜扫了他一眼,体会到了一种心情,什么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用在女人身上也一样。
见她没动静,南江汜俯身抱过去,正要埋头亲下去,少宫一手掰开他的脸,“我救就是了,用不着你卖身。”
话毕推开他,两手结了印,“先说好,死掉的可救不回来,有口气的还行。”
南江汜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
木悦山庄震出一阵微风,空中的雨丝忽然化作了片片雪花,飘落在大地上,雪落之处绿芽抽长,伤口好转,断裂的树木重新抽枝,坐在轮椅上的黑熊精忽然揉着腿站了起来,小鹿的腿伤也好了,比忽如其来的灾难来的更为骇人的,大约是忽如其来的痊愈。
“见鬼了,见鬼了!”小鹿揉着自己的胳膊腿儿,惊恐道,“妈妈呀见鬼了!”
……
少宫听着外面的吵嚷声,忽然一阵烦躁,“你得偿所愿了,我走了。”
南江汜急忙拦在她面前,“我刚刚说的话可不是骗你的。我们去人间吧,听闻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时间会过得慢些。”
少宫不是不动容的,她甚至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变了,所以急忙撇开来去。
然而南江汜下一句话却是:“不过得先陪阿洛去一趟妖族,听闻那里出了个很厉害的妖怪,阿洛一直很担心妖族,最主要的是,我总感觉那里似乎有怪异。再说,玄灵帝君叱咤风云多少年,突然间就这么死了,听闻他死前召集了各族之长去九重天,不知道偷摸商量了什么,怕就怕有猫腻。”
少宫转过身去,借着夜色掩下逐渐苍白的脸,“你以为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是甘棠的对手,连他师傅都不是了——我得先回一趟雪山,接连两次大动法力,元气消耗的实在太多了。”
南江汜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身后扶着她,“我陪你去。”
“你去了就回不来了”,少宫说,“别声张,这几日保全你的小命,提防外面那群人反咬你一口,你们神仙精妙绝伦的算计我可不是没见识过,我一旦闭关可就顾不了你了,若让人知道天书在你这里,你和阿洛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