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后悔我过去的选择,我只看下一个选择。现在怎么办?去阻止夏姜吗?”罗季问。
“不用,夏姜没有多少机会呆在他女儿身边了,让他再看看她吧。”吴安妤语气平静,却莫名刺痛了罗季。
本是至亲,血缘深处是割舍不下的羁绊,却因为自己人生的各种选择,而要天各一方,只能想念不能相见。
这是只有罗季能懂的疼痛。
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阻碍,不能奋不顾身吗,不能不计前程“我就要和你一起吗”,谁死了不都是一把会灰洒在茫茫大地上,被雪覆盖就不见了。
外面沉默地下着大雪,花园里的百花都蛰伏起来,万物都没办法回答他的话语。
“你房间里的花还开着吗?“罗季轻叹一声,开口。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韩智乐听到这句话吃惊地看着吴安妤。表情好像在说,居然会有人打开吴安妤内心的大门。
罗季注意到她的惊讶,吴安妤回答他,“很少了,等它们都开的时候你再来看吧。”
罗季问韩智乐,“怎么你没有提起过夏日葵的妈妈?”,这是这一段时间除上课以外罗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又瞪大了眼睛,无辜地扑闪。
“因为他们说夏日葵的妈妈以前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就在她和夏姜结婚那段时间,但最后又不是,之后大家都不怎么提她。”
吴安妤看着她笑,“是不是像你们这样的人都喜欢避重就轻啊,你还不如跟他说,因为夏日葵的妈妈是个疯子,一到晚上就会在花园里学夜莺的叫声。”
一只夜莺的叫声那么动听,可谁有会聆听?罗季想起那只不见踪影的夜莺,它去哪儿了?
“那她现在在哪?”
“已经死了,在十二年前,那时夏日葵才三岁。”韩智乐声音也变轻了。
罗季已经不敢想象这件事情会对夏日葵造成多大的影响,从小没有母爱,可能还有从母胎里带出来的疯狂因子,“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楚茳梨。”她在罗季手心中写出了这几个字的写法。
夏姜和夏日葵说完话一起走了出来,趁此机会罗季仔细观察了他们俩的样貌,要说相像,只有三分,还没有普通人之间相像。
先说眼神,就一个污浊不堪,一个纯真如水,再说神态,一个总是窘迫地处在各种场景,一个自然而然。他们之间天然就有天然屏障,把他们隔离于两个世界。夏姜那些未参与的,已成为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他不会理解夏日葵为什么喜欢穿小裙子,为什么喜欢吃甜品,为什么喜欢小美。他只会看着夏日葵,满心懊悔都是因为他,才让她没有更好的教育,没有成为那个知书达理的更好的夏日葵。
他不尝试理解,他也不觉得也许现在的夏日葵已经足够纯真足够美好,她身上那些因疾病抹不去的污痕,也是她生命中璨然绽放的罂粟。
比生离死别更痛苦莫过于此了吧,在世俗的阻碍下,违反两个人意愿的、无法避免的渐行渐远。罗季这么一对比反而觉得自己比较幸运。
夏姜走过来,脸上是一贯的有些谄媚又混杂着呆板的表情,有些到来不去,从这就可以看出他可能是那种大半辈子都在感叹自己怀才不遇的人,“小季,乐乐,我先走了,改天你们来公司我请你们吃饭。”夏姜自然而然忽视了吴安妤。
罗季转头看吴安妤,吴安妤看着前方没有回应他的眼神,他没有回答夏姜,这一刻他把平时积累的礼貌都丢掉了。
空气凝固了一会儿,韩智乐才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他,“夏叔叔,客气了,您平时和我老爸多相处就好了,我们小辈就不劳烦您了。”
夏姜终于离开了,罗季都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可以称得上是服帖直立着来,佝偻着回去,罗季都在怀疑他可能来一趟得老三十岁。
风雪依然漫天无边无际地飞舞。
罗季迎着寒风在湖边站立,他觉得这样能让他清醒。冬季湖面被风吹起,搅弄着波澜,不再平静。他低头望向深不见底的湖水,好像里面是黑色的,一团浓雾在底面栖息。
刚才和江查通过电话,他告诉罗季查到了吴安妤当年的那件事,她是故意shā • rén,原因不明。
还查到她从小就有的缜密的逻辑和惊人的心理素质,要不是因为年纪太小百密一疏,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出自她之手。
一些片段在罗季头脑中来回晃,一张幕布落下,当年的人影在面前显现。
警察局里人不多,但总是有人来回走动,罗季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安静得不像一个孩子。
“这孩子怎么这么早熟啊。”背后传来窃窃私语,一个声音打断了别人的话,“你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