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转过身子来,面容柔和,掩盖了曾经的锋利,“不会,时间越久越会刺骨灼心。”
“相信妈妈也是很爱您的,也许为了爱您她还奉献了一切,您读过夜莺与玫瑰吗?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给我读过,那时候还不懂事,她只告诉我要记住珍惜爱与奉献,不要辜负。”
韩朔终不似年轻时可以时刻紧绷,这一刻他的表情露出了巨大的裂缝,罗季不用转过头都可以在他脸上看到悲恸。
他顺势继续说,“那天小葵说她想妈妈了,我也很想我的母亲,想听您说说她。
“她啊……”韩朔声音中有些颤抖,“是个很好的人,在我发家的时候跟着我,从来都不离不弃,只是……”
他一瞬间说不下去了,苍老的好像过去了一百年,韩朔把桌上的茶满上,就不再开口。
罗季自觉地退出书房,给他留下空间,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趁着夜色,罗季浅入一个小巷,打开通讯设备,对面的声音率先响起,“你上次让我查楚茳梨,我查到了她的生平。她和韩朔来自一个地方,青梅竹马,她杀过一个小女孩,因为精神问题没被判刑,后来韩朔把他带了出来,之后嫁给了他的下属夏姜,生了夏日葵,零六年的时候自焚死的。”
罗季想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江查歇口气,沉默了一会,“你真不怕我的手表被拿走啊,还没出声你就说这么多。”
“拜托,你现在的这个可是大案子,我们都找到那笔资产的源头了,正要追查,但背后肯定不简单。你这边的线索很重要,现在我是二十四小时盯着你表拍到的画面,连你刚刚抽烟我都看到了,怎么,烟瘾又犯了?”
“不是受你潜移默化的影响嘛。对了,你们着重注意一下楚茳梨和韩朔之间的感情。”
“我刚刚听到了,你怀疑楚茳梨是‘他们’要找的‘夜莺’?”
罗季没有回答,对面见他不回答,没有多问,转而说,“你妈妈的事,有没有怀疑过吴安妤,毕竟她心思这么深沉,那本记录造假也是有可能的。”
“你想说我妈可能是她杀的,然后她推给别人了?”
“是,毕竟她这么小就杀过人,那样的疯子什么做不出来。”
“老江,提醒你,被所有人划定出来的就是疯子,疯不疯也许只有他们知道,再说我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回去以后你都要叫我疯子了。”
不等他回答,罗季又说,“我会注意的,但我更倾向于她爱我的母亲。”他想起吴安妤对他说过的‘有些事情的起因也只是某种感情’。
“好吧,我尊重你。”江查叹了一口气,“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罗季一个人游走在深夜的大街上,雾气把附近笼罩住,他记不清进来时候的路了。
想着那个女人模糊的脸,和吴安妤房间里的画像重合,可以从任何地方的她身上感受到丛林里的生气,他一定会找出谜底,但是楚茳梨的出现让这件事情好像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总觉得背后还有更大的事情。
权力的架构、地位的巩固,这些方方面面都带来了不坦诚的动机,在尝到甜头以后,必须往心中插上一根刺,才善罢甘休。
他永远找不到真相的,有了欲望,不论如何都会变成被推着走,主动或被动,在这个空间里又算得了什么,真假繁复混杂,真早就被当作了假,假也成了真,那底下的沉疴,经年不化的身躯已经被蚍蜉侵蚀,铺陈开来,弥漫在这每一寸土地。
远方是灯火通明,豪车上坐着古龙香水,摇曳倩影,让这里形成一幅特殊的景象,迷蒙的雾气中,还有寻欢作乐来混淆试听。那些欢愉的、娇嗔的,在哪怕一刻失去了自己的主体,不论境遇不论以后地,只存在于这一刻。
这就是他们如今的意识吧,我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放纵一刻也不是错,那背后的人呢?在无望的劳动中度过每一天,在剩下流出的渣滓中讨生计,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刻的放纵也许没有什么,有了他们,这一切都显得凄惨哀艳,这就是在这个层次意识分明的国家。
在这之下,突出的永远是父权结构,一群女性只围绕一个男性,奉献牺牲着,在这之下是潜移默化的文化影响,会让她们觉得时代进步,同时自我怀疑。单说韩朔,就有很多任妻子,地位越高的人这种现象更甚,可没人觉得这有什么。骆嘉离婚后再嫁人,在罗季耳边就经常会传来闲言碎语。
顶层人会给你一颗糖,先安抚你,然后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是平等的,你就会在幻像中慢慢失去尖锐的战斗力和勇气,那些呐喊的口号在社会大环境下微乎其微,自己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不明白,其实是在倒退的,男性的地位才是在不断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