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摩挲着砚台光洁细腻的表皮,轻笑了一声。
“我今年获得了‘麦克阿瑟天才奖’,虽然不是唯一的华人,也不是最年轻的华人,但我觉得还是挺值得骄傲的。我想你会开心,毕竟你眼光好,小时候只有你说我是小天才。”
他说他的实验室的超分辨率荧光显微镜研究又获得新突破——虽然可能还没可能问鼎诺奖。他笑了一下,又解释了这个发明的伟大在于突破了光学显微镜的衍射极限,又能弥补电子显微镜真空环境下,生物无法生存故而无法观测生命运动的缺陷。
这种技术使我们可以观察到细胞内细胞器、病毒如何影响细胞等生命活动过程。
“你不是要我得到诺奖才肯出现吧?这个奖只颁给活人,有一大群土都埋到鼻孔的老家伙等着呢!就算我有希望,但那时我可能已经是耄耋老人了,你却还年轻英俊。你要对我公平一点。”
神社宫司每年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千里迢迢来这里,单膝跪地,用哀伤的神情对一块破碎过的石头絮絮叨叨说很久的话。他从这些年来的交往知道男人并非话多之人。
一种刻骨的孤独感让他鼻酸。
话还是说完了。辛守站起来感谢了宫司,像往年一样,去看海。
山口县的萩市有个地方叫菊ヶ浜,是看海和夕阳的好地方。
这里最著名的是“荻烧”。一乐二荻三唐津,是茶道中常提起的对茶碗的排名,其中的“荻”便是指荻烧。荻烧的触感和朴素的颜色,迎合了茶人对质朴感茶器的偏爱,而获得盛名。
他也在这里订购过朴素却昂贵的茶碗,期待有朝一日能和叶落夕一同喝茶。时至今日,这对茶碗还在家里束之高阁。
傍晚时刻,他到达指月山旁的菊ヶ浜沙滩上,这里的日落是他记忆中与叶落夕这个人一样的美景。
夏季温暖的海风把辛守身上的白衬衣吹起,仿佛鼓鼓的白色船帆。他对着血色夕阳,摸出一瓶“澄川啤酒厂”的“东方美人”,豪气万千地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火红的夕阳将他的剪影染上浓烈的色彩。
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按上辛守的肩膀。他猛然回头,看见那个单薄又美丽的人站在他身后。
叶落夕身上穿着过于宽大的生成色2男式浴衣,踩着木屐笑吟吟地对他说:“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
辛守以为自己喝醉了,又觉得眼前的可能是幻觉。他双手轻颤,捧上叶落夕白皙光洁的脸颊才获得了一点真切感。
一具温热的躯体。不是梦境不是幻觉。
于是辛守委屈地哭了。
整整十年,抗战都结束了。差一点都能迎接1949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