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眼神里带着浓浓的不甘、执拗与悲戚:“那主持呢,主持难道真的能脱得了凡尘吗?那这了尘寺呢,又真的能了却前尘吗?”
无论她的语气和态度如何,对面留着白胡子的和尚脸上始终是平和而慈祥的笑。
他望着那一双执拗的眼,似乎是在拷问她的灵魂:“孩子,你真的信佛吗?”
“主持说笑了,心里日日念着它,磕头磕得虔诚,诵经诵得真心,如果这样都不算信的话那怎样才算信?”
主持没回她,也没说话了,只是轻击着手里的木鱼,屋子里一时只有被轻击的木鱼发出了些许声响。
余悦在这样平和的气氛里渐渐将自身刺人的气势收敛起来,而后半垂着眸子,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脆弱,“主持,您别劝我了。”
面容冷艳的姑娘眉眼低垂,失魂落魄,将哭不哭。像刺猬将一身扎人的刺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露出最柔软的地方。
年迈的主持到底是无奈地叹一声,新起了个话头:“今天又念了经文?”
余悦闷闷“嗯”一声,随即又摇摇头:“不,不是念,是背,五千一百七十六个字,一字不差。”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主持合上双眼轻击着他的木鱼,而她蜷缩在一旁,沉迷于自己的回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余悦从房里出来,缓缓地穿过来时的长廊,一步一步向着寺门走去。
她走后许久,房里的木鱼才停了下来,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心中无佛,便不是真的信佛。既不是真的信佛,那这世上就无佛,可悲啊……”
了尘寺坐落于高山之上,山上只有这一座寺庙此外再无别家。
余悦从寺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从山顶一路延伸到山脚的石阶望不到尽头,也见不到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
她就在这样的黑夜里一个人打着手电独自下山,与月光为友,与蝉鸣与鸟雀的叫声为伴,没觉得怕,也不想怕。
她巴不得见一见传说中的鬼魂,她真的太久没见到他了。
下山远比上山容易,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已经到了山脚下的村落里。
了尘寺大名远扬,白日里有许多香客到此拜神求佛,山底下的村民便借此想到了另一层商机,在山底下开起了客栈供人休息。
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村落里已经静悄悄的一片了,但远远还能看到有几家客栈的牌子亮着,余悦选了最近的一家。
“姑娘,住店啊?”打盹儿的老板娘听到动静瞬间清醒,和蔼地招呼她。
余悦点头:“是,麻烦您给我找一间大点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