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能不一样呢?
这个念头烟花似的在他脑海里绽开,令他刹那间从这种温软里抽出了身,他猛地收回手,手背硌在笼子锋利边缘,刮出一道猩红的血痕,而自己却浑然未觉,只一味地像面临洪水猛兽似的手脚并用着向后退,把自己全然地包裹在窗帘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丝焦虑与不安;窗帘后传出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变成猫后的季恕耳力卓绝,听见夹杂在喘息中的小声的呢喃:“对不起。”
对不起谁?
季恕开始觉得谢今朝冷淡,听了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也只觉得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现在才真切地体会到对方嘴里所说的“有病”竟然不是在自嘲,他站起来,拿爪子去够没关紧的笼门,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坨被顶起的窗帘前,轻轻叫了声:“喵。”
窗帘抖了一下,谢今朝又说:“对不起。”
哦,原来是对不起自己啊,季恕想。
可是有什么值得抱歉的?谢今朝将他从路边捡回来,让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假猫从此吃喝不愁,这是他当人都不曾体会过的好事,至于其他的,都是缘分,不应奢求。
猫叫声呜咽绵长,季恕伸了只爪子去扒拉谢今朝的手机,将它推到窗前露出的那只脚踝旁边,冰凉的触感让谢今朝瑟缩了一下,过了很久才从窗帘后探出头,远处轻轻的一声叫唤让他视线聚焦,他看到自己捡来的那只猫蹲在门口,乖乖巧巧地歪头看他,好像自知无可容身,只等他开了这扇门。
他一眨眼,将坠未坠的眼泪顺着睫毛滑下来,在脸上爬出蜿蜒的痕迹,从窗边到门边的路无比漫长,谢今朝缓慢地挪过去,伸手握住了门把手,然后——
把门给落了锁。
季恕:?
“对不起。”谢今朝不敢摸他了,视线乱飘,眼睛还是红的,却郑重其事地和一只猫道歉,他声音轻之又轻,自知理亏,商量似的,“不走,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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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男孩(没穿上衣版
懂事小猫(没蛋版
第8章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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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恕一时被这场景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常年养成的察言观色的好习惯让他没第一时间吭声,只是垂着那颗黄澄澄的脑袋低头看地毯的花纹;他想,装傻总是万能的,毕竟自己只是一只什么也不明白的小猫而已,谢今朝怎么能要求一只小猫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话呢?
然而这种正常人思维还真不能用来揣度谢今朝,因为他眼见着猫不吭声,情急之下又道:“我,我跟你道歉,但是你不能走。”
傻子。
套在猫皮囊里的季恕忍不住发笑,为这种小孩一样对万事万物都有商有量的口吻,他总算抬头看了谢今朝一眼,尾巴落在身后轻轻地荡,回了一声:“喵。”
谢今朝紧抿着嘴唇,表情没变,但眼神很快地露出一点微弱的笑意,他想起什么,赤着脚跑去给自己戴那双齐胤买给他的毛茸茸的手套,因为太着急,衣服和手套都穿的乱七八糟,但他自己却不太在意这些,很快地又回到季恕身边,像是生怕晚一秒,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现在戴着手套的小谢先生和季恕一样变得毛茸茸了,他用小熊手套去摸季恕的脑袋,一边轻轻地摸,一边又说:“对不起。”
——其实这样是摸不出什么的,但人和猫都默契地什么也没表露,季恕昂起头,方便谢今朝来挠下巴,在享受对方小心翼翼的服务时,又忍不住想起,下午也是这个人,从头至尾,只肯留给自己一张冷淡的侧脸。
可是晚上的谢今朝那样真诚而脆弱,裹在窗帘后瑟瑟发抖的模样叫他想起刚进福利院时的自己;他毫不怀疑谢今朝有一颗敏感柔软的心,但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才叫对方宁肯深夜和一只猫说话,也不愿意走到台前去扮一个温和知礼的前辈?
他想不通,便索性不想了,谢今朝身上实在有太多谜团,但此时的季恕并没有那个耐心去一一探究,季队长做什么都要尽善尽美,连给人做宠物也是如此,如果谢今朝愿意,他可以永远地为他昂起头等待隔了厚厚布料的抚摸,但至于其他,那就不在他应该做到的范围之内了。
季恕安安稳稳走到今天,没什么大出息,但胜在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有他的独木桥,谢今朝也有自己的阳关大道,晚上这么一点无足轻重的插曲,只有傻子才会放在心上一直牵记。
他如此想着,又开始觉得有点困了,于是半阖着眼,躲开了谢今朝没完没了的抚摸,带着伊丽莎白圈重心不稳地向笼中走;半途却忽然踩到什么东西,他纳闷地低头一看,一句硕大的没写完的歌词就这么映入他眼中,旁边作者名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谢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