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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叫赵鹏,算是他们半个固定摄影师,业内知名的刻薄毒舌;闻言,连话都懒得说,只没好气地从鼻孔重重哼了一声。

季恕知道这算是同意了,他又弯着腰道歉,在其余几人补妆的间隙里出了门,扑面而来的寒风没吹散他心里愈发重的焦虑,他低头握着手机,一句没打完的话卡在和杨明的对话框里很久:[杨哥,我想搬——]

搬哪儿去呢?

季恕打下这半句话的好几个小时里,他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即使队友和睦,氛围良好,他们也就只能止步于此。或许之后合约到期,还能是很好的朋友;或者干脆就各奔东西,彼此之间再也不联系,总之没人能给他一个长久的、不用担惊受怕的居所。

这个居所应该有一个名字,叫做家。

季恕其实从小到大都很会自欺欺人,他把辗转在各个亲戚家里的那张小床当作过家,把福利院的涂鸦教室当作过家,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又瞒着所有人偷偷把宿舍当做自己的家。可是冷冰冰的现实把他的幻想一次次打破,到现在,哪怕他只是想要安稳度过与队友共度的时光,好像都没办法做到了。

帝都的天愈发冷,他一个人穿着单薄的摄影服装站在洗手间镜子前,攥着手机的那只手被冻得失去知觉,停了大约一分钟,终于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还是没能发送。

他眼眶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他比谁都明了,即使今天不说,这个宿舍他也住不了太久了,每晚零点一到,他就像一具不会动的尸体,房间里一共就住了他和李知行两个人,早晚纸包不住火,要露馅的。

长痛短痛原来一样痛,他早该想到这一层。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他下意识偏过脸,看见齐胤正接着电话往里走,双方均是一愣,齐胤似乎也还对他有点印象,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之后便继续对着电话讲:“……不好意思啊姐,不是我不肯给你这个面子,是今朝他身体不舒服,实在没法参加您这个活动。”

他语气听上去带笑,但表情却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大约是对面说了什么不识好歹的话,过了几秒,脸色彻底阴下去:“您这是什么意思?”

后面的话不方便外人再听,季恕识趣地退了出去,但又忍不住想:齐胤都在这儿,那谢今朝是不是也在?

刚刚齐胤说谢今朝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昨天晚上衣服不好好穿,着了凉?

他仍处在极度的不平静中,于是不由自主地向谢今朝移了情,思绪转过一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关心实在有点多余;他在心里觉得自己可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了脑后,漫不经心地往摄影棚走,又拐过一个转角,赫然看见谢今朝背了个双肩包站在那儿,拿墙壁当垫板,正踮着脚在白纸上写歌词。

对方穿了件水红色的卫衣,帽子很大,上头小熊耳朵支楞着,几乎要盖去半个脑袋,怎么看怎么显得乖巧,就像——

就像……等家长回来的小学生似的。他脑子里突兀地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对方写得入迷,没发现他就在身后不远处;过了没多久,又大概是不太满意,猛地在原地一蹦跶,把纸揉吧揉吧朝后扔,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脑门。

被揉得乱七八糟的纸团顺着季队长优越的脸蛋向下滑行,谢今朝久没听见纸团落地的声音,很纳闷地一转头:俩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荒谬,过了一会儿,季恕没忍住,转开头笑了。

这一笑可不打紧,谢今朝脸猛地又红了,还隐隐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从前活在钟悦嘴里冷静自持的小谢前辈可不是这样的,季恕觉得好玩,故意逗他,捂着额头哎哟哎哟地叫:“好疼!”

“对、对不起!”

谢今朝脸不红了——估计是被吓白的,他抠着自己的双肩包背带,想往季恕这边走,又怯怯的,迟迟不敢迈出脚步;左右权衡纠结之下,最终也没走过来,只是问:“伤到哪儿了?”

“额头。”

季恕把手掌掀开给他看,确实是红了一块,配着精心化过的妆莫名显得有点可怜兮兮;谢今朝下半身不动,探着脖子往前仔细瞅,在确认季恕确实因为他而“负伤”之后,眉毛非常悲伤地向下耷拉,攥紧了书包带又问:“那你要,什么?”

季恕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谢今朝是在问自己想要什么赔偿,顿时对这种人傻钱多的大款行为有点哭笑不得;他刚想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但望着对方清澈分明的眼睛,一句话临到嘴边又拐了个弯,那些从刚刚起就被他刻意压制的情绪在此时变本加厉地翻腾,叫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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