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在心清哥哥家楼下等了五天,又去中心汽车站等了五天,都没有等到他。”
要命的是,被赶出喜心情哥哥那天,她小兔子背包里的钱就被人偷了,偷的一毛钱也不剩,好在那个破烂的青花鱼手机一直被她握在手里才没丢。
她身无分文,第一天晚上在街上流浪时,就被男人扼着脖子拖进路边的小巷里,好在平时在村里的时候,李爷爷教过她几招防身术,她下意识地就提了那人的要命之处,才从小巷子里跑出来。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不敢在晚上睡觉,白天在中心汽车站和心清哥哥家楼底下等他,晚上就去那种彻夜不休到处是人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靠着门口的垃圾桶休息,偶尔还能从垃圾桶里面挑点别人不喜欢吃的面包和喝剩下半瓶的水。
一天没见到心清,她就越是难过。
爸爸妈妈没的时候也是这样,某一天突然有大人告诉她,你家的大人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很远很远,远得他们可能需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小蝶刚开始以为,这个很长的时间会是一年,在她之前十年的人生里,爸爸妈妈一直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他们会给她和姐姐带许多山村里没有的食物。
她年幼的记忆里,父母和姐姐的面貌已经模糊,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穿着棉袄和姐姐在村口等父母赶在除夕夜真正降临前回来,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之前,父母会背着厚重的包裹,逆着光走向她和姐姐。
他们会抱起她们,发出爽朗轻快的笑声,一路和正贴对联的村民打招呼,一路亲着两个宝贝女儿,最后停足在自家漆黑古老的木门前。
小蝶会在离家还要十几米左右,就从妈妈怀里蹦下来,跑回去向爷爷奶奶报告父母的行程。
于是一大家子六口人,在门口相遇,然后绽放出终得团聚的笑容。
后来笑容也模糊了,大人们告诉她父母去了远方后,除夕夜的春节他们就没有回来。
那年暑假,本该大学毕业的姐姐也没回来,于是大年三十,小蝶一个人在村口一个人等了一天,只等到了斜阳落下,各家放起鞭炮,窗户的缝隙里飘出年夜饭的香气,只等到爷爷强硬地把她抱回去,给她说爸爸妈妈再也不回来了。
小蝶不信,大人们说过,爸爸妈妈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他们一年回不来,两年总该回来了。
但是第二年,她的爷爷奶娘也相继离世,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孤儿。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所谓的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就是死了。
村子里的人对这些讳莫如深,人们认为死亡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尤其是“死”这个字,更不该被孩子听到,孩子大都可爱又脆弱,怎么能直面死亡呢?
所以他们只告诉小蝶,他的爷爷奶奶是去找爸爸妈妈了,是去了一个极乐世界,那里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是个快活的地方。
但是这次不像她父母,两个人最后变成两个小盒子,这次爷爷奶奶是被土葬的,小蝶在他们被送入幽坟之前,看到了他们蜡色的脸,苍白的唇,没有起伏的胸膛和永远不再会睁开的眼睛。
她从人们的或高或低,或真情或假意的哭声中知道,这就是远行,这就是死亡。
她从人们私声窃语中知道,家里那两个贴着父母照片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她的爸爸妈妈。
父母离世的第二年,就连强硬地把她从村口抱回家的爷爷也没了,给她做热腾腾的年夜饭的奶奶也没了,那一年的除夕,她只吃了两个李奶奶送来过的饺子。
饺子是祭神用过的,可以保佑食用者来年幸福安康,上面还飘着元宝烧过的香灰。小蝶端起碗咬了一口,饺子皮已经凉了,吞进胃里,说不出有多难受,难受得她眼睛酸酸胀胀的。
一定是因为把香灰吃进去了,她想。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父母去世留下的阴影很深,但是她从不惧怕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因为她还有姐姐活在世界上,还有心清哥哥关心她。
巧的是,心清哥哥所在的城市,恰巧是姐姐读大学的时候念过的地方。
她以为见到心清哥哥,意味着她同样来到了姐姐的身边。
第21章收留小女孩在家
但是幻想终究是幻想,幻想不是现实,更不会成为现实。
一个月前的早晨,她登上村口锈色斑驳的灰蓝色大巴时,以为前面的路和她那天出发时的天一样蓝,万里无云,前路朗朗。
殊不知这前路,是城市里终日飘散的雾霾,是污浊的空气,是胀满的愁绪。
她不仅没能找到已经失踪三年的姐姐,还把心清哥哥也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