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倒也不一定打。”陶邑秋说,“学生闹得凶,大兵们可都不是没脑子的。”
何五干笑一声:“陶先生,要我说,大家都走,您留下也没有意义啊?”
“我是读书人的种子。”陶邑秋把腰杆挺直,“我要是走了,谁来为天下读书人做表率?”
他站起来,忽然就沾染了许多豪情,加上冬夜里空气凛冽,吸进去浑身通畅。
陶邑秋绕着桌子念叨:“我为什么要走?这是我的土地,哪里还会有比这更可爱的地方。你到底是目光短浅。北平是多少年的皇城,天子脚下会出什么大事?不过是风水轮流转,天涯沦落人。你以为南京就会安全吗?”
屋子里传来自鸣钟的响声,一步一步如同心跳。冬意正酽,四处的雪光浮动月色。正要吟诗一首,何五忽然双手抓着核桃酥往嘴里送:
“陶先生真了不起。要是我家地底下也埋着两瓮金条,我也不走。路上遇着土匪更……”
“住口!”
陶邑秋一张胖脸憋红:“你……你,真是竖子不足与谋!吃饱了就滚!”
2
陶邑秋坐在紫藤椅子上看报纸。
他上了年纪,一双乌黑的眼睛于神色漠然的脸上浮出来。这眉目像是不与人争的,又泛着隐隐忧愁。
报纸上面说,近日张自忠参加日本陆军大臣的宴会,席间言语漂亮,提振军心。又讲了些政治上的原则,什么冀东组织云云。
陶邑秋不懂政治。报纸翻来翻去,除了新闻,还有一堆广告。他摩挲一会儿,又站起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一阵发呆。
这院子坐北朝南,方方正正。回廊地刚撒了水,窗户大开也不怎么冷。可是空空的。